尾声(第3/11页)

看守从门上的铁栅栏间隙里看见孟用一只手脱下囚服,穿上白衬衣,又套上已经打好结的领带……

看守走到一边,掏出一支烟,点着。

门响了,看守回过头,略微吃惊地看见孟繁明西装革履地走出来。

囚车外 日/外

孟繁明被押解着走到囚车的尾部,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从冬天的雾里喷薄而出,一道道光辉耀眼刺痛了他的眼睛。几个同路赴刑场的犯人从其他监号被押来,死气沉沉地向囚车靠拢。

看守跟在他后面。囚车的后门打开,两边面对面的长椅上坐着十个全副武装的法警。坐在靠近尾部的两个法警起身,跳下车来,打算帮助孟繁明上车。

孟繁明:(突然回头看着看守) 一般不都是在凌晨吗?

看守:快上车!……

法警们把孟繁明架上车,又敏捷地纵身跳入车内。

监狱/大门外 日/外

书娟拎着几个纸包,包装纸都浸透了油,一看里面就装着卤菜肉品之类。她轻轻跳动,为双脚取暖。

门岗的窗子开了,出现了看守的脑袋。

看守:孟繁明?……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书娟:(大吃一惊) 不在这里了?!……他去哪里了?

看守从岗亭里出来。

看守:……你回家等通知吧。

书娟手里的纸包落在地上。

看守爱莫能助地看着这个年轻女子,在太阳下冻僵了一般。

书娟:能告诉我,行刑地点吗?说不定,我还能最后见父亲一面……

看守:我不知道啊,小姐。

看守看着她慢慢转身,慢慢离开。他看到地上的纸包:(捡起纸包) 小姐,你的东西!……

书娟回过头,见看守拿着的纸包:(摇摇头) 不要了。

囚车内 日/内

孟繁明坐在地上,扭过头盯着囚车铁窗外的那一小块南京风景:掉了大部分叶子的法国梧桐透出阳光,虽然是冬天的太阳,却仍然耀眼。街边一些店家正修缮在沿街的晾台,挂起字号……

囚车进入闹市区,车速减慢,从车窗口能看见街边的法国梧桐的树干上和电线杆上,斜着贴了些标语:严惩日本战犯!……还我生命!还我公道!……冤有头,债有主!……

孟繁明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料到自己是这样和胜利交错而过。

法庭/大厅 日/内

黑岩和年轻日本兵等战犯从后门走出,依次来到被告席上。

听众席依然是满坑满谷的中国老百姓,鸦雀无声地静候这些仇人们的下场。

戴黑网纱的女子坐在证人席上。

贝克斯和史密斯也坐在证人席上。

年轻日本兵被两个法警押到被告位置,戴起翻译耳机,两只空洞无物的眼睛发直地盯着前方,一副无情冷血的模样,这副模样跟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个天性善良,带些懦弱的少年士兵已经判若两人。

检察官:千代寿男,二十五岁,第六纵队第三旅团少佐。在一九四二年到一九四五年之间,一共屠杀无辜中国百姓一百四十三名。现在有请证人。

一个日本青年从证人席上站起来。

检察官:请问这位证人的姓名,年龄,出生地点。

日本青年:长谷尊,二十二岁,满洲里日本垦荒团大巴浪屯出生,一九四一年入伍。

检察官:长谷先生何以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日本青年:因为我们屯子里雇有很多中国长工,常和他们交往的缘故。还有,我母亲对中医着迷,我十二岁的时候,母亲曾让我去跟镇上一位老中医学过两年徒。

检察官:现在请长谷先生作证。

日本青年:我入伍后的第一位长官,就是千代寿男先生。当时他是我们的小队长。他常用自己的经历教导我们这些少年士兵,怎样从一个心软手软的不及格士兵变成一个勇于杀戮的帝国军人……

日方辩护律师:抗议!这位证人因为特殊的成长背景,对中国人怀有同情心和好感,因此我有理由怀疑他的证词不实。

法官:抗议成立。希望请这位证人拿出证据来。

检察官:请问,一个杀灭了一百四十三名无辜生命的屠夫,需要多少证据才能证明他的罪恶?!

日方辩护律师:正像证人长谷尊先生所提供的证词那样,战争中不乏这样的青年军人,把屠杀当成英勇,那么逻辑就是,他越想夸大自己的英勇,必定就越要夸大他自己屠杀的规模;他的罪过无非是概念混淆,愚昧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