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阻击(第4/5页)

这二十几个热血青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们跟着赵大刀,向他们心中的圣地井冈山进发了。

他们来到井冈山前,这里的革命之火已经燎原了。根据地一再扩大,从井冈山到兴国,从瑞金到于都,革命的地盘一天大似一天,红军已经取得了三次反围剿的胜利。

赵大刀带着二十几个同乡在红军第四次反围剿之前,参加了红军的队伍。在赵大刀的要求下,他们这二十几个人被分在了同一个连队。

赵大刀仍带着那把鬼头大刀,系在刀把上的红绸仍在风中一飘一飘的。参军不久,第四次反围剿就打响了,一直到第五次反围剿,这仗就越打越不顺。和他一同参军的二十几个兄弟只剩下余三和王根儿了。这期间,部队经历过几次整编,但他们三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部队为转移做准备,又进行了扩编。赵大刀当上了连长,余三和王根儿,分别担任一排长和二排长。

在那个细雨霏霏的午夜,他们所在的十三连告别了瑞金红色根据地。

在革命的日子里,瑞金的天空是那么的蓝,到处都飘满了红旗。他们一见到瑞金,仿佛看见了家。此时,他们告别了自己家园,转移了。去向何方?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有往前走。经过革命的洗礼,赵大刀和余三、王根儿,已经是合格的红军基层指挥员了。他们对革命胜利,一直有着坚定信念。

赵大刀在湘江岸边的无名高地上,背靠着一棵树,想起了往事。历历在目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然而眼前呢?无名高地上,幸存的二十几名战士在秋雨中,一声接一声地呻唤着。赵大刀知道,不管秋雨是否停歇,天一放亮,敌人就会发动新一轮更猛烈的进攻,这是激战前的片刻宁静。

赵大刀弓着腰来到余三跟前。余三正在往自己面前摆放着手榴弹,此时已摆了厚厚的一层,阻击战打响前,其他部队把弹药都支援了他们。大部队经过湘江一战,彻底清醒了,弃掉所有辎重,轻装简行,把多余的弹药都运到了阻击的阵地上。

此时,阵地上缺少的不是弹药,而是能够把弹药射向敌人的战士。余三的头上和胳膊上缠着布条,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了。他见赵大刀走来,咧开嘴笑了笑,嘶哑着声音问:连长,咱这是第几天了?

赵大刀清醒地计算着时间,从部队接管阵地那个晚上起,整整五天了。离坚守阵地的最后期限还剩下两天两夜。他伸出手和余三握了握,眼前情同手足的余三,让赵大刀多了些酸楚。当年自己带头在家乡革命,余三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一直到现在。再一场战斗下来,他们是否还能活着看见对方,谁也不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两支烟,递给余三一支,然后说:我要是不在了,这个阵地归你指挥,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坚持住。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刚上阵地时就是这么说的。那时全连人还很整齐,兵强马壮的。看着三营最后几个士兵退出阵地后,他站在土坡上,悲壮地说:这无名高地是咱们的了。为了掩护大部队,我们一定要完成阻击任务,就是剩下最后一枪一弹,也不能丢了阵地。

此时,余三望着他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退路,只有与阵地共存亡了。

赵大刀吸了口气,哑着声音问:兄弟,后悔跟我出来么?

余三瞟了他一眼,咧开嘴,哧笑一声道:连长,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革命了。

赵大刀拍了拍余三的肩膀。他知道,余三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了。他向前走去,在战壕里拐了个弯,就看见了王根儿。王根儿抱着枪,背靠着战壕,正冲着黎明前灰沉沉的天空想着什么。他立在王根儿面前道:想啥呢?

王根儿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痴痴地说着:俺爹俺娘要是不死,这会儿该起床了。俺娘做饭,俺爹去收地里的稻谷呢。

赵大刀听了王根儿的话,眼睛一下子就热了,他也靠在战壕上,同王根儿一起望天。瞬间,他的思绪一飘一飘的,被扯得很远。因为自己革了大户人家的命,爹娘被绑在村头的大树上,被砍下了头。他已经没家了,可家乡的一切仍不时顽强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游子,不管他走得多远,魂是永远被故乡牵在手里的。他用手捅了一下王根儿的腰,低声道:根儿,等革命胜利了,咱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