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页)
在撤退的第八天,尼基阿斯企图从重重包围他的敌人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奔向下一道河流,即南面约3英里处的阿西纳鲁斯河。雅典人已经没有计划可言了,仅仅是盲目地横冲直撞,希望能够逃出一条性命,去河边喝水解渴。在投射武器肆虐、骑兵冲锋和重步兵攻击之下,他们抵达了阿西纳鲁斯河。每个人都狂奔过去,争先恐后地渡河,部队秩序早已土崩瓦解。军队变成了一群乱哄哄的乌合之众,堵塞了道路,使敌人能更轻松地阻止他们过河。“因为他们是一大群人,不得不拥挤着前进,不少人跌倒在地或者互相踩踏。有的人当场死亡,被己方的长矛刺死;其他人则被自己的装备和战友羁绊,被河水卷走。叙拉古人站在河对岸(河水很深),向下方的雅典人投掷标枪,大多数雅典人在浅水的河床处贪婪地喝水,乱七八糟地挤作一团。伯罗奔尼撒人也冲下来屠戮雅典人,尤其是那些在河里的人。河水立刻就被污染了,但雅典人仍然拼命喝水,尽管河水里夹杂着泥沙和血污。大多数人甚至为了争抢喝水而斗殴起来。”(7.84.3-5)
曾经雄壮的雅典大军在阿西纳鲁斯河遭到全歼。在整个战役中给雅典人造成极大麻烦的叙拉古骑兵杀死了少数成功渡河的人。尼基阿斯投降了,不过是向古利普斯投降的,因为他“更信任古利普斯,而不信任叙拉古人”(7.85.1)。直到这时,斯巴达指挥官才下令停止杀戮。尼基阿斯的部队只有约1000人幸存。其中有些人从阿西纳鲁斯河逃出,也有一些人在被俘之后逃脱,他们全都逃往了卡塔那。
得胜的叙拉古人抓获了大批俘虏,缴获了战利品,剥去了敌军死者身上的甲胄,将这些甲胄悬挂在河边最高最美的树上。他们为自己戴上了胜利花冠,装饰了战马。返回叙拉古之后,他们举行了公民大会,投票决定将雅典人的仆役及其帝国盟军卖为奴隶,而将雅典公民和他们的西西里岛希腊人同盟者关进叙拉古城的采石场。有人提议处死尼基阿斯和德摩斯梯尼,这引发了更多辩论。赫莫克拉提斯表示反对,他的理由很高尚,即对落败敌人开恩,但公民大会的呼喊声压过了他的声音。古利普斯的理由则更为务实:他想要获得将雅典将军们押回斯巴达的荣耀。德摩斯梯尼是他的死敌,因为德摩斯梯尼曾在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大败斯巴达人,而尼基阿斯是斯巴达的朋友,曾经主张释放斯法克特里亚岛的战俘,后来又和斯巴达议和结盟。但叙拉古人拒绝了他的请求,科林斯人也表示反对,最终公民大会投票决定将两名雅典将军处死。
对尼基阿斯的盖棺论定
修昔底德为尼基阿斯写了一份非同寻常的悼词:“出于这个原因或者说与之非常类似的原因,他被杀死了;至少在我的时代,在所有希腊人当中,他最不应当落得这样极端的悲惨结局,因为他一生都奉行美德。”(7.86.5)雅典公民们的观点却不同。古文物研究者保萨尼亚斯曾经在雅典公墓看到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所有在西西里岛战死的将军的名字,唯独没有尼基阿斯的名字。他从西西里岛史学家菲利斯托斯那里了解到雅典人忽略尼基阿斯名字的原因:“德摩斯梯尼为他的残余士兵缔结了停战协定,仅仅将自己排除在协定之外。他在企图自杀时被俘。尼基阿斯却是主动投降的。出于这个原因,尼基阿斯的名字没有被铭刻在石碑上:他被谴责为一个屈膝投降的人,是一个卑劣的军人。”(1.29.11-12)
目前,叙拉古人在他们的采石场里关押了超过7000名战俘,这些俘虏聚集在恶劣的环境中,白天被烈日炙烤,夜间被秋季冷风侵袭。每名战俘每天可以得到约半品脱水和1品脱食物,这比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战俘得到的少得多。雅典战俘饱受饥渴之苦。他们因伤痛、疾病和风吹日晒而死,死尸被胡乱地摞在一起,产生了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七十天之后,除了雅典人、西西里岛希腊人和意大利希腊人之外,所有战俘都被变卖为奴。普鲁塔克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些奴隶因为能够背诵欧里庇得斯的诗句而获得了自由,因为西西里人酷爱他的诗歌。但诗歌或其他任何东西都救不了仍然留在采石场的战俘,他们在那里被关押了八个月,直到全部死亡。我们推测没有人活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