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攻克安菲波利斯
12月初,伯拉西达向安菲波利斯开进。一旦他占领了安菲波利斯,这整个地区必然会爆发普遍的反雅典叛乱,并为斯巴达人打开通往赫勒斯滂海峡的道路。安菲波利斯位于斯特鲁马河一个河湾处,三面有河水的保护(见地图16)。从西面可以通过河上桥梁进城,敌人若是从那个方向逼近,会遇到一堵环绕山丘的城墙,而安菲波利斯城就建在山丘之上。城东的城墙实际上将城市变成了一座岛屿。一支小舰队便足以抵挡从西方来的任何进攻。
安菲波利斯城内的雅典人不多,居民主要是修昔底德所谓的“混杂人群”,包括一些来自邻近的阿吉鲁斯的定居者。阿吉鲁斯人私下里敌视雅典,所以安菲波利斯城内的阿吉鲁斯人不是雅典的可靠盟友。一旦安菲波利斯遭到攻击或围困,它将会内外交困。
在一个漆黑的飘雪夜晚,伯拉西达率军抵达阿吉鲁斯,后者立刻宣布脱离雅典同盟。黎明前,伯拉西达抵达了斯特鲁马河上的桥梁,这是他的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暴风雪还在肆虐,他出其不意地袭击桥上哨兵,其中有一些人是内奸。伯罗奔尼撒人轻松占领了桥梁和城墙之外的所有土地,将许多大吃一惊的安菲波利斯人俘虏。在城内,不同民族的定居者之间立刻争吵了起来。修昔底德相信,如果伯拉西达选择立刻攻城,而不是劫掠周边乡村,他一定能轻松攻克城市。但用这么少的兵力猛攻一座有城墙的城市,必然会造成重大伤亡,并且可能失败,于是伯拉西达决定依赖计谋。但安菲波利斯人很快恢复了勇气,把守着城门,严防内奸。
雅典在安菲波利斯驻军的指挥官攸克利斯派人去爱昂(距安菲波利斯不到3英里,在斯特鲁马河口附近),请求修昔底德(当时是色雷斯地区雅典舰队的指挥官)的救援。但修昔底德本人并不在爱昂,而是在半天航程之外的萨索斯岛。修昔底德的史书中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不在爱昂。或许他在集结军队以便增援安菲波利斯(不过没有证据说明这就是他的目的),或许他的这趟旅行与安菲波利斯无关。不管原因是什么,他的姗姗来迟是导致安菲波利斯结局的一个关键因素。
修昔底德说,伯拉西达害怕他会很快驰援赶到(安菲波利斯人会更加顽强地抵抗),于是向安菲波利斯人提出了非常慷慨的投降条件。不管这种说法是真是假,若是有一支雅典舰队赶到,安菲波利斯人投降的概率会大大减少。于是,伯拉西达快速行动,以温和的条件劝降。但攸克利斯和安菲波利斯人知道修昔底德手中的战船不多,而且伯拉西达过桥之后,这些战船也没什么用。如果让斯巴达人强行攻破了城市,那么民众的命运会很悲惨,可能会被流放、奴役甚至处死。于是安菲波利斯人接受了伯拉西达提出的条件:安菲波利斯的任何居民都可以留下,保留自己的财产,享有平等权利;也可以在五天之内带着自己的财产自由离开。未曾明言的条件是安菲波利斯必须投靠斯巴达联盟,“这与他们害怕的遭遇相比,还算公平”(4.106.1)。伯拉西达的条件被公布之后,城内的抵抗瓦解了,居民们接受了投降条件。
伯拉西达进入安菲波利斯几个钟头之后,修昔底德带着他的7艘战船抵达了安菲波利斯。他的动作很快,将近50英里的路程仅用了约12小时。他可能是得到了旗语消息,“桥梁陷落,敌人到了”。这样的消息能够解释修昔底德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反应:“修昔底德特别希望能及时赶到,在安菲波利斯投降之前挽救它;但如果办不到这一点,那就尽量早到,以便挽救爱昂。”(4.104.5)他的确来得太晚,无法挽救安菲波利斯,但他确实阻止了斯巴达人占领爱昂。
修昔底德在安菲波利斯
安菲波利斯的陷落令雅典人恐惧而愤怒,他们认为这是修昔底德的罪过。于是他遭到审判,被判处流放。他流亡了二十年,一直到战争结束。记述修昔底德生平的古代传记家们写道,是克里昂指控了修昔底德,罪名是叛国;这个罪名和侵吞公款一样,常被用来攻击失利的将军。克里昂仍然是雅典势力最大的政治家,也的确最有可能是克里昂向修昔底德发起了指控。法庭的决议是否公正,是史学家们长期以来争论的话题。令问题愈发复杂的是关于整个事件的唯一有用的史料记载是修昔底德自己写的,而这记载本身也令人困惑。尽管修昔底德始终没有直接讨论他遭到的判决,而是用一种显然很客观的态度来描述事件,但他简练而不加渲染的叙述是最有效的辩词。支撑这种评价的证据是,我们能够轻松地将他的叙述转化为对指控(修昔底德是导致安菲波利斯陷落的罪人)的直接回答。他或许会说:“伯拉西达向斯特鲁马河上的桥梁发动突然袭击,这是一个紧急情况。桥上的守卫人数不多,有的人不忠诚,而且毫无防备,于是伯拉西达轻松占领了桥梁。守卫桥梁的责任属于城防司令攸克利斯。城市没有防御准备,但及时振作起来,阻止内奸,并向我求援。我当时在萨索斯岛,得到消息后立刻出发,希望尽可能挽救安菲波利斯,如果办不到的话,至少要保住爱昂。我知道被叛徒出卖的危险极大,我的到来有可能扭转局势,所以我轻装急进,速度极快。如果攸克利斯能多坚持一天,我们就能挫败伯拉西达。但是,攸克利斯没有坚守下去。我的快速行动和远见挽救了爱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