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线潮涌(第9/12页)

“看守们刚才来了,让我们在三十分钟内到前门集合,”他说,“收拾东西,整队!”

战俘们连忙赶回营房。他们换上干净的内衣、袜子以及最好的军装,彼此没有多说话。有些幸运儿还拿出了替换的鞋子。带不走的食物被狼吞虎咽地“干掉”。大家互相帮着穿上外套,背起背包,把毯子捆在肩上。哈罗德·德克尔中校用皮带把营区秘密电台捆在背上,耳机已经缝在帽子里了。其他人正在挖着坚硬的地面,如果冻得太硬,还得生火烘烤,好取出埋在下面的密码本、地图和钱。

各个营区里的战俘分别站成一队。大家互相检查,系紧背包,然后在寒风中站成一圈,双脚无意识地踏着拍子,等待着——自从入伍以来,他们早已习惯等待。寒风刺骨,没有面罩的那些人感到头疼。三十分钟之后——似乎足有几个小时——大概一百名看守紧紧地扯着十多只狂吠的警犬开始将战俘们赶出南营。当他们列队在西营和北营中间走过时,他们的战俘伙伴们向他们大喊“再见”“好运”。当这支两千人的长队终于跨出前门,冒着漫天暴雪向西走去时,已经是十点过几分了。

接下来出发的是西营。走出大门时,本已行囊沉重的人们又依次接过一个重达十一磅的红十字会的包裹。很多人只留下了像巧克力和沙丁鱼之类的特殊物品。很快,路边的沟渠里就丢满了食物。

中营里的高级军官德尔马·斯皮维上校告诉营里的战俘们,瓦纳曼将军将走在他们队伍的最前方,他希望大家服从德国人的一切命令。“只要万众一心,我们就能安然无恙。”斯皮维说道,并且警告大家不要试图逃跑。

由于已经上路的人们行进缓慢,所以直到将近1月28日凌晨四点,最后一支队伍才走出大门。

此时,走在这条八英里长的队伍最前端的人们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已经跋涉了大约六个小时。一阵狂风扬起,再加上足有两英尺厚的雪堆,让迈出的每一步都痛苦不堪。尽管如此,艾伯特·克拉克中校,这位1942年被击落的美国战斗机驾驶员,还是不愿丢掉他那两本厚重的德国报纸剪贴簿。他开玩笑说,如果谁能帮他搬书,就送谁一箱苏格兰威士忌。威利·兰福德中校信以为真,临时打造了一架雪橇,现在正拉着书在雪上走。包括克拉克在内的其他六个人轮流跟他换班,因为精明的兰福德把雪橇做得很大,上面放着他们全部的背包。

每隔几个小时,队伍就要停下来。人们在路上挤成一团,两腿伸直,就像坐在一个平底雪橇上。每个人都靠在后面的人身上。没人说话,也很少开玩笑。替换用的鞋子、衣服、纪念品——长期细心攒下来的——都丢在了路边,背包被重新整理了一番。一些人用珍藏已久的信件和日记生起了火。

重新上路后,尽管已经扔掉了很多东西,但背包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了。一个人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两个伙伴怕他会被枪毙,连忙扶起他,扔掉他的背包和毯子,拖着他继续往前走。不过,筋疲力尽的战俘们只是被拉上了车子。因为现在战俘和看守已经差不多了。看守们也都扔掉了背包。有个上了年纪的德国人素来对战俘们很和善,现在,几乎是由两个美国人在抬着他走,而另一个美国人则背着他的枪。

上午十点左右,先头部队在距萨岗十八英里的一个村子停了下来,在三个谷仓里扎了营。落在后面的人们继续赶路,越来越多的人倒在路上,衣服都被大雪和汗水湿透了。通常,一个同伴会留下来替体力不支的人搓手取暖,直至救援车辆赶到。如果车上已经塞满了人,某个身体状况稍好些的就会下车,让出自己的位置。

下午三点,中营的战俘们抵达哈尔堡镇。再不休息,他们就寸步难行了。他们在刺骨的寒冷中等候,一名德国中士去寻找宿营地。最终,一位教士打开了一座可容纳五百人的路德教堂,接着又打开了停尸房、几间地下室和一所小学校。

一千五百人挤进了教堂,占据了从地下室的厕所到阳台的每一英寸空间。他们紧紧地挤在长凳上,谁都动弹不得;而其他人则睡在长凳下面的地板上。很快,这么多人身体的热量就让教堂里热得很不舒服。大家开始不断地挤向门口的浴盆,那里面盛着融化的雪水。黑暗之中,抢着去厕所的人更多。但是,要穿过这密密麻麻的人群实在太难了,那些病号还没走到门口就吐在了熟睡的伙伴身上。那些痢疾患者等不及了,拼命地挤进人群。没过几个小时,教堂里的气味便变得令人作呕。想睡觉的和推推搡搡要挤出去的争执起来,几乎酿成了一场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