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判处死刑(第5/7页)

我凝视着雾色,注意着每一声轻微的动静—毫无疑问,是田鼠在一捆玉米秸中活动,它正来回奔跑着。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种不安感。实际上,这种不安感甚至更加强烈了,因为我意识到我们正孤零零地身处玉米地的最前方,身旁没有其他战友,就连下士的那挺机枪也在我们身后的某处。

雾气慢慢地爬上岸堤,朝着我们而来,此刻的雾气很浓,以至于我们只能看见村子的轮廓。雾中的水汽打湿了机枪,并让我觉得有些寒意。我竖起衣领,更深地蹲进散兵坑中。我们在坑底铺设了稻草。德尔卡背靠着墙壁蜷缩在一角,他呼吸沉重,我能听见他轻轻的鼾声。让他睡一觉吧,尽管早就轮到他来替换我了,等我觉得累了我再叫醒他。

由于湿气很重,我打算用帆布把机枪盖上,就在这时,我清楚地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以及雾中传来的说话声。俄国人!我颤抖起来。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他们正在慢慢地逼近,嘎吱嘎吱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车轴干涸后车轮所发出的声响。我轻轻地唤醒德尔卡,他像往常那样跳起身,刚想说些什么,我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然后我们一起聆听起来。

我们估计俄国人已经把他们的反坦克炮或火箭发射器弄过了维斯瓦河,现在正往前推。他们的行动并不太小心,估计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就趴在他们面前。要是他们再靠近些,我们也许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甚至有可能缴获他们的大炮。我们曾在罗马尼亚干过一次,成功地缴获了两门反坦克炮。德尔卡移开了覆盖在机枪上的帆布,我在机枪后就位。我们紧紧地盯着雾气,等待着,但敌人似乎并没有靠近过来。突然,我们又听见了其他的一些动静。俄国人正在地面上挖掘着什么。

“妈的!俄国佬在我们的鼻子下挖掘炮位!”德尔卡恼火地说道,接着,他又问道:“简直是一团糟!我们该怎么办?”

“暂时什么也别做,”我紧张地回答道:“雾太重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不能朝着雾里胡乱开火。否则,他们马上就能发现我们,很容易把我们一锅端。”

“没错,可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德尔卡激动地说道,他的脚来回移动着。“等他们把阵地挖好,天就亮了,到那时,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这么短的距离内,他们一下子就能发现我们。”

“我知道,”我说道,一想到早晨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的心就像跳到了嗓子眼。“很明显,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我对德尔卡说道:“你最好回去,找中尉问问,我们应该把机枪移到何处。也许他会派一支突击队,趁俄国人正在挖掘阵地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德尔卡爬出散兵坑,朝着村里的那座房子跑去。过了没多久,他回来了,我听见他低声咒骂着。

“他怎么说?”我问道,但我预感到不太妙。

“那个混蛋说,我们应该待在原地,”德尔卡气愤地说道。

“真的?你有没有告诉他那些大炮离我们有多近?”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当然告诉他了。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俄国人就在我们面前挖掘炮位,但我们必须待在原地,直到坦克赶到。”

“坦克什么时候能赶到?”

“他没说。但我们右后方的那位下士也很气愤。他估计,这个傻逼很清楚根本不会有什么坦克—昨天,那些坦克被派到另一个地区了。”

看来,我们还是赶紧写好遗嘱为妙。一位军官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呢?只要雾气消退,敌人的炮弹马上会落在我们头上。从他们发出的动静来判断,俄国佬距离我们非常近,他们甚至能把石块扔进我们的坑中。要是留在原地,我们将毫无机会可言。这是一道死刑判决令—此刻,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是谁这么白痴地把士兵派到这里,再下达一道决定我们生死的愚蠢的命令!如果这位军官—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不是因为愚蠢而做出的这一决定,那么,很显然,他打算牺牲我们以换取他自己的安全。

我喃喃地说出了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但德尔卡听见了,他做了个鬼脸,说道:“我估计那个白痴被吓得拉了一裤子屎,他觉得我们可以长时间地挡住俄国人,以便让他逃脱。不能让这个混蛋得逞,我们应该回到玉米地上方,我们第一个阵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