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暂时的平静(第4/4页)

瓦利亚斯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这发生在什么时候,怎么发生的?”

“就在你负伤后的一两天,下奇尔斯卡亚附近。”

矮小的格罗梅尔,他那张苍白的面孔和哀怨的眼神出现在我眼前。他无法对着敌人开枪射击,我看着他时,他便闭上眼睛扣动扳机。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可能永远无法知道原因了。

瓦利亚斯肯定明白了我的心思,他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知道原因。就在他阵亡前几个小时,他向我承认,他所信奉的宗教不允许他开枪杀人。他告诉我,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兄弟。”

“可他不是个懦夫,阵亡前,他救了我和其他人的性命,”瓦利亚斯继续说着:“我永远忘不了这个。”

“这事发生在下奇尔斯卡亚西面的战斗中,前一天,我们在那里击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到了夜里,气候发生了变化,我们遇上了猛烈的暴风雪。我们没有留意俄国人趁着这种天气偷偷地发起了进攻,结果,他们冲进了我们的阵地。谢天谢地,还有一些坦克能为我们提供支援,它们立即对进攻的敌人开火了。可有些俄国人已经冲到了我们的阵地处,一个大块头俄国佬端着冲锋枪,像疯子似的对着我们扫射。突然,他弯下腰,用冲锋枪对准了我和另外几个人,我已经能感觉到滚烫的子弹射入我胸膛的情形,就在这时,在他身旁的一个小伙子跳起身,用步枪枪托砸在他的胸前。俄国佬倒在了地上,可他手里的冲锋枪却开火了。一串子弹全射在这个小伙子的身上,他当即跌入了战壕里。”

“我们立即开枪干掉了那个大块头俄国流氓,可是,由于战斗正在进行,没人留意刚才倒下去的是谁。当时的雪下得很大,我们也没看清楚是谁救了我们。直到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我们这才发现,是我们的格罗梅尔,是他救了我们的性命。他的身子被打得千疮百孔,已经死去了。我们撤走时,把所有阵亡战友的尸体全都带上。格罗梅尔和其他阵亡的战友一同被安葬在下奇尔斯卡亚。”

我们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阵亡于顿河桥头堡大批战友的形象不断浮现在我眼前,其中的许多人跟我很熟,他们对我非常重要。但死亡不会理会这种友情,也不会在乎幸存者的感受。

3月15日。我在康复连里已经待了四个星期。瓦利亚斯和魏歇特的休假明天开始,所以我会送他们去火车站,跟他们告别。个把月后,我们才能再次相见。

5月2日。开始自己的行程前,我在衣袖处缝上了三等兵的徽记,随之而来的军饷也略有增加——尽管这些日子里买不到什么东西。在波兰拉多姆的陆军疗养所,我过了个暑假。日子过得很愉快,我的健康恢复得也很好。1943年的六月很快就将到来。天气很好,暑期结束后,我被晒成了健康的棕褐色。

6月3日。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康复连里的人数明显减少。在这里待得最久的人,缓慢而又稳定地被逐一送回法国北部的原部队中。我们师在俄国的残部,此刻也驻扎在法国,所以,依靠新兵和康复归队的老兵,这些部队得以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