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别了,兄弟!(第8/13页)
“滚!”老旦站起身来,背着手伸着嘴,也不看二子,只管蹬蹬地去了。
“你们都有的搞,就我啥球没有……”二子在背后嘟囔着,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像受了谢家人天大的委屈。
老旦恨恨地回到房里,将竹门一脚踹合,在里面踱来踱去,脸比刚才更热。贼心贼胆的,啥球方略都没有,更没个定心的狠劲儿,以为自己是霸王,却连弓都拉不开。他自叹没有那份收放自如、斩关夺旗的才情,遇到正经的竟慌得跑肚拉稀,真是天生遭女人耳刮子的命!
老旦扯去衣服,胡乱洗了脚,钻进干草编成的被窝,潮气和霉气随着呼吸翻卷上来,不知名的昆虫在房顶匆匆爬过。它们爬进老旦心里,老旦觉得无奈的痒,这才想起二子的话。这小子到今天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人不丑,毛病也不多,就是没这运气。再想到山腰上那一对野合的,此刻想必过足了瘾,要依偎在一起一边轰着蚊子,一边说些别离情话。老旦空落落地泛着酸气,觉得整间房子都装满辛酸的笑话。他猛然猜到自己定是想了翠儿,就像看到麦穗就想起馒头的香甜。这几个月的欲望和想念被命运的绳索牢牢拴起,吊在没天没地的半空。阿凤似是而非的眼神和那次慰藉的拥抱,让自己着了魔了。他牵肠的是自己的女人,硬起来却是眼前的阿凤。王八瞅绿豆的事儿轮不到自己,人家毕竟是正经娘们儿,不是村里那给个馒头就能拉上炕的郭十月家的寡妇。
黑夜穿过房顶,沉甸甸压在老旦身上。梦乡如春天的旷野,大地刚从蛰伏的欲望中苏醒。他仿佛回到干爽的炕头,头枕松软的荞麦皮枕头,看着被风撩动的窗花,懒洋洋等着阳光升起。一只热乎乎的手从脖子和炕的空隙下伸过,它轻柔张开,抚摸着自己满是伤痕的胸口。另一只如蛇似鼠,乖巧地从屁股下两腿中间钻过,轻轻掏住了梦里的命根。快感激灵翻起,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只没长毛的麻雀,在这两只手里烘热欲睡。背后贴来女人浑圆的奶子,那分明是两团热火,烧得他滋滋冒汗……陌生的香气从耳后袭来,渗进他浅浅的梦境。老旦不知自己是睡是醒,是升起还是坠落,是活着还是死去,他觉得正在流下热泪,他不知明天到底何去何从。
“没准今生今世就这一晚了,你喜欢我,我也不想惦记那么多了……”
这是真切的声音,如同抓着他那里的手一样充满渴望。夜风里,他听到黄河倒涌,血流在河道里燃烧,浪尖的火苗烧灼着蓝色的月,遥远的地平线正卷起红色的风暴,它们恶狠狠扑来,要将他看到的一切吞没。脚下似有苏醒的魔兽,用巨大的爪凿着深厚的泥土,一下又一下,世界开始碎裂,他看见自己的心脏跳跃着钻出龟裂的土地。他急忙摸着空荡的胸膛,干渴的咽喉无法呐喊。他只摸到那只真实的手,知道背后那个滚烫的身子一丝不挂。老旦猛地翻转过来,在夜色中瞪大了眼。月光下的阿凤像落在河滩的白鳗,她终于在对他微笑。
他只一个腾跃,就将这个丰满的身体压在身下了。女人那只坚定的细手牵引着自己,让它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她的体内,还不等阿凤疼痛的声音落地,坚如铁石的老旦就开始了翻江倒海的耕耘。他紧紧地抱住阿凤的后背,死死地堵住她的呼吸,每一下撞击都似乎要将她势如破竹地一分为二,两个人像绷紧的弹簧交错在一起扭搅着,彼此的汗水融粘在一起,在剧烈的摩擦中发散出奇怪的味道。
三十年后,老旦在死去之前回忆此生,这一刻就像他最鲜活的伤口那般清晰。他记得怎样吱扭扭地钻进阿凤,记得那包裹一切的紧张和融化一切的柔软;他记得她在黑夜里的每一声吟唱,她咬在他胸口的牙痕像伤口一样深刻;他记得自己那一晚的汹涌,勃发的洪水灌满了她,滚烫地流下满是缝隙的床板,他变成战斗中的重机枪,火舌在抖动,弹壳在腿间灼热蹦跳。敌人尸横遍野,横竖枕藉,惨叫声中,他看到她飞扬的魂魄在烈焰里升腾,一直飞到高高的五彩云端。雷声托着闪电,闪电击破天空,他似乎烧红了,烧裂了,咔哧一声炸了膛,化作焦黑的灰烬。天地骤然漆黑,只剩她化作的闪亮羽毛飘飘而落。她回到人间,她汗如泉涌,她在月光下像冰那样融化,一俟成水,便化作温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