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伏击(第5/10页)
此时环境对他这次冒险来说是很理想的,天黑云低,星月无光,只有稀疏的街灯在那些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撒下单调孤寂的光圈。阵雨时停时落,时紧时松,行人埋头前行,视野受限,大大减弱了他们对周围事物的兴趣。这对凯利来说,真是求之不得,天遂人意。他围绕冲区行驶,注意着每一条街道上每一个地点的不同之处。他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街灯都在亮着,那究竟是因为城市工人的懒惰所致,还是由于当地“商人”们的杰作?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凯利想,即使有人偷窃灯泡也不会弄到如此程度,因为一张二十美元的罚款单子可能会使他们踌躇不前,而不致于冒险去偷下那几个不太值钱的灯泡。不管怎么说,这种情况造成了目前的气氛:街道黑暗。而黑暗一直是凯利的忠诚朋友。
凯利想,这一带实在凄凉,到处可见过去那种只有夫妻经营的杂货店破旧的门面。它们大都是被超级商店打垮的,而超级商店又在一九六八年的骚乱中破产,使这一地区的经济结构产生了一个裂口,至今未能弥合。人行道断裂的水泥路面上积满了垃圾碎片。这有人居住吗?如果有,他们是谁?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的希望是什么?肯定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罪犯。他们晚上都躲起来吗?那白天又怎么办呢?
在亚洲,凯利曾经了解到,如果给敌人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把这几个小时占为己有,然后得寸进尺,要求给他们二十四小时,并把整个一天用来做他们自己的事情。不,你不能给对方任何东西,一分钟,一寸土都不能,什么东西也不能给他们使用。那就是我们输掉了一场战争的原因所在。现在这也进行着一场战争,而胜利者并不是正义的力量。这种认识对凯利产生了深刻的影徘,他已经尝过输掉战争的滋味。
这儿的人物形形色色,种类繁多。凯利驱车经过贸易区时已看到这一点。他们的姿态显示着他们的信心。在这一时刻,街道是属于他们的。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竞争,可恶的达尔文进化过程决定着谁占有人行道的这一边,谁拥有另一边,以及这个破窗前或那个港道口是属于谁的地盘。正是由于有了这种竞争,事物才很快达到了某种平衡和稳定,商业才得以进行和发展,因为说起来,生意正是这种竞争的目的所在。
凯利将车转入一条新街。这种想法引来了一声叹息和一丝惨淡的苦笑。新街?
不,这都是老街。很久以前,这的“好人”早已离开了这座城市,搬到了更好的地方,而让那些被认为不如他们高贵的人搬了进来。后来,这些人也搬走了。这种循环一直进行了好几个世代,直到情况变得更糟,到了目前凯利所看到的这个样子。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弄清这儿仍然有人居住,并非只剩下垃圾遍布的人行道和罪犯。
他看见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小孩离开了公共汽车站。他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是刚刚拜访完了一位姑妈?还是参观了公共图书馆?一定是某处地方吸引了他们,使他们不辞辛苦,甘冒危险,不惜让那孩子看到这些可怕的景象,听到这些可怕的声音,也要走上这趟艰难的路程。
凯利的背坐得更直,眼眯得更细。他曾经见过这种景象。即使在越南那个他出生前就开始了战争的国家,也存在着父母和儿童,即使在战争中,人们在绝望之中也还向往着过正常的生活。孩子们需要时间玩耍,需要得到关心、爱抚和保护,以避免受到那些残酷现实的影响和损害,只要他们的父母有能力有勇气能够做到这一点。这也是一样。到处都有无辜的受害者,只是他们的苦难程度不同而已,而儿童则是他们当中最无辜的一部分。仅在五十码以外,他就可以看到这种情景。那位年轻的母亲领着她的孩子匆匆穿过街道,走过一个正站在街角兜售的毒贩身旁。凯利放慢车速,让她安全通过,希望她今晚所表示的关心和爱能对孩子有所影响。那些毒贩注意到她吗?这些普通的市民值得注意吗?他们是伪装的坏蛋?还是买东西的顾客?是讨厌鬼?还是受害者?那孩子会怎么样?他们关心他吗?大概不会。
“狗屎!”他轻轻对自己说。这事与他没什么关系,他没有公开表露自己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