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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第3/12页)

我们把死啦死啦摔在全民协助的吊床上,我们和柯林斯的朋友们开始忙乱,我们寻找着坛坛罐罐、导管、药片、针头、输液瓶,各种也许用得上更也许用不上的玩意,我们把连在唧筒上的导管塞进死啦死啦的嘴里,拿针扎他的皮肤,拿听诊器听他的心跳,我们现翻着书,配各种的溶液,让自己连着瓶子一起摇晃。

找对了人,来对地方,这里没设备,可美国佬是抱着机器长大的,我们用百分之一的硫酸锌催吐,五千分之一的高锰酸钾洗胃,用口服的硫酸钠导泻,死啦死啦被我们这帮土郎中洋郎中翻书翻出来的办法一遍遍折腾,早盲人休克却就不休克。

不但不休克,被整瓶那些不是人吃的玩意折腾得浑身痉挛时,他还要往起里挣:“不……不能来医院。”

我死死把他摁了下去:“这他妈的不是医院!”

阿译仍在那想为他的疑惑找一个答案:“……他到底吃了什么?”他知道我不会理,冲着全民协助嚷嚷:“WHAT?”

全民协助(英语):“磷中毒。”

阿译:“WHAT?”

全民协助(英语):“农药。毒药。哦,杀虫剂。”他也发现阿译听不懂,终于使用他要通不通的中文:“老鼠,那个药。OK?”

我冲着全民协助嚷嚷:“SHUT UP!”

全民协助委屈死了:“OK。OK。”

我:“HURSH YOUR MOUTH。”

全民协助:“OK。OK。”

全民协助安静了,阿译又嚷嚷:“他去哪了?怎么会吃老鼠药?”

我不吭气,只看着床上那个人被煎着熬着。和在煎熬中挣扎。

阿译:“能告诉我吗?——我烦透什么事情都被你们瞒着了!”

我:“他寻短见。不是吗?”

阿译:“那是我猜的!他这种人又怎么会寻死?!”

我:“又怎么不会呢?你都想过上吊时可能最想解开绳子。”

阿译:“我那是……我才没有想!我那是……推测,可能!”

我:“我知道,你只是没有做。”

阿译:“我是……!?”

我:“安静,安静。你看不出他需要休息?”

阿译就只好闭嘴了,愤愤地瞪着我,而我只看着死啦死啦发呆。

死啦死啦:“传令官,一个耳刮子能抽到的距离。”

我就做出一脸忿忿准备过去:“来啦来啦。”

但他没叫我,他只是噫语,噫语都带着极夸张地笑声和语气:“……迷龙,打机枪又不是撒尿。你抖啊抖地哼什么淫词浪曲?我说追你就追,砍翻他们一个兴许我们就少死一个。我说开炮你就开炮。打一炮问一炮?你就算胖总也是个男人不是?我是团长,团长,团长,你们的团长!你们来一个都能把我烦死,其他弟兄怎么办?嗳呀,兽医。你不是……”他忽然悲伤起来:“你们不是都死了吗?”

然后他又迟疑起来:“孟烦了,克虏伯,你两位连排骨带板油地又啥时候死的?……战不是打完了吗?”

由得他发噫去吧,我到门口蹲下,望着外边的夜光。过了会阿译木木地过来,学着我蹲下,我不得不说他蹲得很别扭。

我:“这事,别告诉别人。”

阿译就有点不自在:“……你今天总在说别告诉别人,我告诉谁?”

我:“别的事随便。这事,别告诉别人。”

阿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听着。我是说任何人。”

我只是又重复一次,以便再一次肯定:“别告诉别人。”

阿译就只好忿怒地瞪着我。

我的团长在吊床上集合着他已成炮灰的团,他现在远比平日来得快乐,毒药于他是酒,是可以渲泄悲伤和快乐的良药。而对于那个妻子和孩子。哀恸和愤怒能否简单成仅仅是在茶里加上耗子药?

我站起了身:“你去带他们回去吧。告诉他们别过来了。我在这里看着。”

阿译知道我说的是还在小醉家折腾的那帮人渣,闷闷地想出门:“嗯。”

我:“阿译。”

阿译站在门坎外,以为又有什么重要事情,我凝重得他只好加倍凝重:“什么事?你告诉我。”

我:“……别告诉任何人。”

阿译愤怒得声音都变了:“知道!我不会说的啦!”

他那样愤怒恰好是因为他总把任何事告诉唐基,我们知道,他也知道我们知道。后来我看着他愤怒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