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耳曼人的性格特质与生活习俗(第2/3页)
但是塔西佗认为,在他那个时代,日耳曼并没有城市,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日耳曼人鄙视罗马人辛勤构造的建筑物,将这些看成监禁他们的牢笼而非安全的场所。[461]他们并非比邻而居,或者聚合成正常的村落。[462]每个蛮子尽可能选平原、森林或靠近新鲜水源的地点,搭盖圆形的低矮茅舍,用不着石块和砖瓦,全部用粗木材建造,铺上干草当屋顶,上面留孔让烟气可以自由排出。在严寒的冬天,生活艰苦的日耳曼人只要有用兽皮制成的单薄的长袍,就能感到心满意足。住在更北边的民族则要穿着更厚的皮毛,妇女纺织很粗的亚麻布供自己使用。日耳曼森林里的猎物种类繁多,数量丰富,为他们供应所需食物,居民在不知不觉中锻炼出强壮的体魄。他们有庞大的牛群,外表看来不起眼但是蛮实用,成为他们主要的财产。少量谷物是他们取自大地的唯一产品,而对于栽培果树和种植牧草,则一窍不通。所有的土地每年要重新划分,个人的产业也随之改变,为了避免争执,大部分的土地保持荒废的状况,不加以耕作和使用。像这样一个民族,运用如此奇特的方式,真不敢期望他们在农业上能有多大的改进。
日耳曼极度缺乏金、银和铁。野蛮的居民既无技术也没耐性去探勘蕴藏丰富的银矿矿脉。等不伦瑞克和萨克森[463]的国王发现以后,获得了非常惊人的报酬。瑞典现在以铁砂供应欧洲,过去也一样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大的财富。铁这种金属对日耳曼人而言,最大的用途就是拿来制造武器,但从他们手中的这些武器可以知道,钢铁的产量实在太少。在处理平时和战争的各种事务过程中,莱茵河和多瑙河的边界会出现一些罗马货币(主要是银币),但是遥远的部落完全不知道金钱的功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有限的商业行为,把粗糙的陶土器具,与罗马人送给他们国王和使者的银瓶,当作价值相等的物品。
一个人只要有思考的能力,就能发现这些重要的事实,比无关紧要的细节可以提供更多的启示。金钱的价值在于用来表示人类的需要和财产,如同创造文字是用来表达人类的思想,这两种制度使得人性的力量和情感能够发挥积极的作用,有助于达成预定的目标。金和银的使用大部分基于人为的因素,不像铁经过烈火的千锤百炼,经人类熟练的双手制造成形,对农业生产和各种技艺提供最大的贡献,效用之广已无法一一列举。总而言之,“金钱”是使人类勤奋工作最常用的“刺激物”,而“铁器”是使人类发挥工作效用最有力的工具。要是一个民族既没有“金钱”刺激,也得不到“铁器”支持,还能靠什么方法从极度野蛮的状态提升到文明的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464]
若仔细观察世上的野蛮民族,会发现“因循怠惰”和“不思来日”是他们最大的通病。在文明国家中,个人的能力得到发展和训练,相互依存的巨大锁链,将社会上各种成员紧密联系在一起。绝大多数人终生操劳以求一饱,极少数人受到神明垂爱,获得的财富超过他的需要,能有多余时间去追求乐趣或荣誉,增进财产或知识,基于责任对社会生活做出有益或愚蠢的事情。日耳曼人的社会架构并不复杂,照料房舍和家庭、管理土地和牛群,一概交给老弱残疾、妇女和奴隶。懒惰的战士不具备任何一种才艺让他消磨闲暇时日,就像动物一样满足于竟日竟夜的饮食和睡眠之中。
但自然界会产生奇异的反常现象(根据一位作者的看法,他曾深入探讨最不为人所知的黑暗角落)。这样的蛮族既是人类中最懒惰的人,也是最心浮气躁的人。他们不爱工作,喜欢过懒散的生活,却又讨厌平静无事,萎靡不振的心灵像是被压制在重负之下,急需经由新鲜有力的感觉来发泄。战争和危险对他们而言是唯一的欢愉,能契合他们凶残粗暴的脾气。日耳曼人听到武装的召唤声就满怀感激之情,从不安稳的昏睡中醒转,产生积极的进取心,经由身体的剧烈操劳和心灵的极度刺激,恢复意识,感觉到自己还生存在人世。在得到和平后的无聊沉闷期间,这些蛮子毫无节制地沉溺于豪赌和狂饮。豪赌能激起斗志,狂饮则丧失理智,这两种不同的方式都能免除思考的抑郁。他们为夜以继日耗在赌桌上而感到自豪,朋友和亲戚的鲜血经常流在满是醉鬼的会场。他们对赌债很讲信用,不顾一切的赌徒将个人财产和自由全部押在最后一把骰子上,耐心服从命运的决定,让自己被体格虽然较弱小却幸运的赢家用绳索捆绑加以惩罚,卖到远地为奴隶。[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