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袁纵洪逃离京津实情(第3/4页)
关于洪述祖出逃的具体情形,1918年9月京师地方审判厅审讯洪述祖时,审判长曾问:“当宋案发生后,汝因何逃跑?”洪述祖供:“系因赵总理转传总统之意,令我躲避,恐我被人暗杀,致我走后,有警察至我家中,将我所有之文件、电稿全行抄去焚毁。”[19]洪述祖为了卸责于人,把赵秉钧也说成放走他的人,但如前所述,这并非事实。洪述祖说“有警察至我家中,将我所有之文件、电稿全行抄去焚毁”,也是为了将责任推到袁、赵身上,暗示袁、赵为主谋,因此他们将其家中“所有之文件、电稿全行抄去焚毁”,以掩盖真相。但实际上,洪述祖逃离前,至少有半个白天和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来销毁罪证,他岂能将证据拱手留给警察?事实上,洪述祖逃离北京四天后,警察方去椿树胡同其家搜查,结果发现“家中紧要箱笼已全行搬去,所余书类文件全与此案无关,惟得程德全保应夔丞原电一通(即程德全保应为江苏驻沪巡查长之电——引者)而已”。[20]
袁世凯既有意放走洪述祖,那么洪述祖逃至天津两天竟安然无恙,跟踪至天津抓洪的警察一无所获,也就不奇怪了。而洪述祖于3月28日能够从天津顺利南下,到达济南,然后转车逃往青岛,同样是袁世凯有意放纵,无怪乎时人有种种疑问。《民立报》记者就曾提出四大疑点:
记者调查,二十六日时,警察方面已预备捕拿,而洪之南下也,实二十八日晨九时,相隔两日,竟令洪悠悠而去,一奇也。侦缉队之赴津也,据云在二十七日,即洪出逃之前日,此一日间,侦缉队所作何事,二奇也。二十八之南行车并非通车,一日始到济南,三日始达浦口,政府如于二十八日一电到山东,便可捉贼,乃总统之通电,偏偏二十九日始发,三奇也。自二十九始,至初一日,又已四天,无论洪述祖向何处走,既云开专车跟缉,应早就获,乃至初一日晚间,跟缉者尚无以后之报告,四奇也。一罪恶滔天之犯人,发见已一周之久,而令悠悠携眷而去。此内务部之责乎?抑交通部之责乎?要之,洪犯之神通广大于此可见,而某当局之心迹,欲见谅于国民,难矣。[21]
以上四“奇”中,第三“奇”所述不够准确。据报道,3月28日上午,也就是洪述祖乘津浦路火车由天津出逃当天,津浦路北局其实曾有一电致南局会办赵庆华(燧山),内容如下:
燧山兄鉴:顷由警察厅长杨以德来,称奉大总统面令,有内务部秘书洪述祖,携带女眷一人,乘津浦车至济南,由济南至浦口。此人面有红斑,黑须,务饬地方官一体严拿等因。奉此,查洪述祖既由本路南下,自应知照地方警厅遵令办理,惟本路兵警不准干涉云云。[22]
由电文中天津警察厅长杨以德“称奉大总统面令”云云,可知该电实系袁世凯将杨以德召至北京,面授机宜,再由杨返津请津浦路北局发出。“此电系二十八日上午由津拍发,则是日即可抵沿途各埠,是时洪之踪迹不过达济南耳。乃电末忽加‘惟本路军警,勿加干涉’二语,且此电不即交发警务处(指此电系发给津浦路南局会办而没有及时交发地方警务处——引者),遂使元凶脱逃。”[23]可见袁世凯确是有意纵洪。迨至29日,袁世凯连发三道捕洪通电,然此时洪述祖已逃至青岛,连发三电不过掩人耳目而已。[24]
且说洪述祖于3月28日逃离天津后,警厅侦探从其宿纬路住所带回仆人二名,并录有口供。据二仆所供,洪述祖出逃前是比较从容的。其初欲于3月27日经海路逃往上海,旋因当日没有赴上海的轮船而作罢。3月28日欲乘火车至上海,又因当日没有通车直达浦口,故决定先至济南。[25]但据1917年8月洪在上海租界会审公廨受审时供称:
当时袁总统府差官来,向我声称,总统叫你至青岛,我即偕同出京。迨至天津,该差官即向我云,总统得有各处探报,有许多人欲图暗杀尔命,是以令尔至青岛暂避等语。我遂至青岛闲居云云。[26]
果如此,则洪在出逃前便已确定青岛为目的地,洪述祖对其仆人说欲往上海,很可能是为了防止其仆泄其行踪而实施的瞒天过海之计。而他决定逃往青岛,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则青岛当时是德国人的租界地,便于藏匿。德国海军大臣曾在下议院发表演说,“谓中国人之避乱者,恒喜迁居青岛,盖以该岛在吾国保护之下,甚为稳静故也”。[27]二则因为“光复而后,凡满族领袖、前清贵官及一切逃犯,莫不以青岛为安乐窝”,[28]其中有与洪述祖极为熟识者,如同乡盛宣怀及李鸿章之子李经迈等,便于其在当地活动。[29]另外,洪述祖清末曾在中德合办井陉矿务局担任总办,与德人打过交道,这或许也是他决定逃往青岛考虑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