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6章 亡心(第3/4页)
并且相当可以肯定的就是,适才的船尾大炮,威力远在红夷大炮之上,射程更远,威力更大,这边炮位修好了,人家一轮重炮轰击过来,炮手怕就是跑了大半了,这仗还怎么打?
用屁股想想,朝廷也没有钱粮和兵力往江南派,最多是给江南一些募集地方军伍的钱粮,这银子怕是用不到正处,最多被带都督衔的勋贵们给瓜分了,凑数几万人出来,还是大炮一响,立刻跑散的结果。
和记的几轮火炮打放下来,已经击碎了江南士绅生员精英们最后的幻想,也把那些旧勋贵和官员们的幻想给粉碎了。
更是粉碎了普通士兵和百姓们的抵抗意志和些许侥幸,毕竟大明二百多年,此刻又不是崇祯末年天下失望的时候,人们就算认可和记的存在和实力,也未必会欣赏愿意改朝换代。可以说城头和江滩的将士还是愿意稍作抵抗,前提是要有抵抗的可能和胜利的希望。
刚刚几百门火炮发齐的壮观景像足以打破任何幻想,没有人会认为大明一方有获胜的可能了。
普通人未必知道力量对比的悬殊,只知道难以抵敌,而眼前这几位毕竟也是大明统治阶层的精英人物,适才的一切已经也是粉碎了他们心中微弱的抵抗意志,他们都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半年之后,江南易手势不可免。
吴应箕苦笑道:“不知道滞留京师的黄太冲知道眼前的事,会说些什么?”
黄宗羲也会加入复社,众人在此之前商量讨论成立复社的事时都是踌躇满志,感觉天下大事尽在掌握之中,只要拱卫圣君徐图调治,大明中兴在望。
现在一切希望都灭绝了,只是黄宗羲等人怕是没有亲见眼前一切,未必能够相信他们的判断和眼前的事实。
“还有念台先生。”吴应箕又提起刘宗周道:“他在镇江,预备过江起复,这一次船行大江,未知他见到没有。”
如果说钱谦益是东林党首,海内文宗,那刘宗周就是以道德文章闻名于世的当世儒宗,其操守,品格,学问,都是纯之又纯,是标准的儒学宗师,很多知名的才智之士拜在刘宗周门下,其以通政司右通政之职上书请辞,被天启皇帝所恶,当时天启帝御笔批复:刘宗周藐视朝廷,矫情厌恶,好生恣放!着革了职,为民当差,追夺诰命!
自此之后,刘宗周在家讲学,门徒众多,名声越发响亮,此人也是清季理学的开派宗师,同时也算继承了阳明心学的一部份,其迂腐不堪之处很多,动辄辞职也成了其养望惯例,不管怎样,这人是当世儒学的一个代表人物,和在京城为官的黄道周齐名,只是刘始终未能进入实务阶层,比起黄道周的实务能力还差了许多。
陈贞慧喃喃道:“念台先生多半见了舰队。”
吴应箕道:“不知念台先生会有何举措?”
吴应箕这般问就是心中尚有希望和期盼,大儒存世就是人们心中的指路明灯,刘宗周的德行威望当然足以使江南士绅和生员们对他做这样的期盼。
“还能怎样?”陈贞慧道:“旧日的经验,学识,于如今之世已经毫无益处了。就说以人心而论,旧日一切,怕也很难引起人的共鸣了。”
“那念台先生会如何?”
“要么自尽以全令名,要么就退隐回乡从此不言实务,专心学问,不过……”陈贞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我对刘起东的了解,他如果感觉儒学无问,学识无用,天下将有翻天覆地的反复,那么,他会自尽。”
“我亦是这般想。”吴应箕眼中含泪,简直悲不自抑。
后人可能难以想象刘宗周这样的学者在明末时的社会地位和威望,提起这一类的人,总以“腐儒”两个简而概之,似乎这些人只会空谈,对社会没有什么影响和左右。
其实大大不然。
王阳明就是一个改变时代和历史进程的学者,他的心学在清季成为显学,但并不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是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而刘宗周被誉为明末第一大儒,宋明理学,大明心学的殿军,也是被称为华夏最后一个儒者,其对后来的浙东学派和清季显学儒家流派都有深广的影响,对这样的人以简简单单“腐儒”二字显然不足以正确的做盖棺论定,而其真正的深远影响,要以时间冲涮之下的效果来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