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城(第2/4页)

杨克明老人说:那仗打的呀,用嘴说不明白。一条街一条街往里打。开头沿街攻,人都撂那儿了。于是挖墙打洞往里攻。头几天还能听到厮杀喊叫声,特别是国民党那督战队喊得凶:狗操的,给我打!冲,不冲老子毙了你!后来嗓子都哑了,就那么咬牙瞪眼也打。督战队有时喊两声,也是干嚎。国民党顶不住了,往后退时放把火,把房子全点着了,烧你,叫你站不住脚。有时打着打着,就听有人没好声地喊:别打啦,我们是老百姓呀!还喊:这里有孩子呀,给点吃的吧,救救命呀!身上有干粮的,就往那儿扔。八路不能不管老百姓。

也吃不下饭。那烟呀火呀,尸体臭了那味儿呀,头几天别说吃饭,闻着就想吐,脑浆子都薰得疼。后来闻不出来了,也只能喝点汤。死了那么多人,眼睛都红了,不觉饿,不觉累,就想打。快打到铁路边上时,前边一队10多个人,每人10多颗手榴弹开路。第二梯队全是炸药包,光着膀子,机枪掩护往上冲。什么命不命的,不要命了,往上冲就是了。没打死的,就算爹娘再生了一次。有些电影、电视,一到了这时候,就祖国人民呀,老婆孩子呀,什么都搬出来了。哪有的事儿呀!就坐在家里瞎想胡编。

那敌人也真够顽强的。一个个跟你死打,眼睛喷火出血的,好像一口气儿能再打上七天七夜。一抓过来,往破屋里一关,一会儿全瘫那儿了,推都推不醒。

头些日子,长春一中和吉林工学院请我去讲传统。讲完了,我说我这辈子有三个“没想到”。一是没想到会活到今天,还能娶个老婆,有儿子,有孙子。二是没想到能当官,官还当得不小,农民当了司令。参军第二年让我当排长,我不干,说咱打土豪分田地,有饭吃就行了。后来又叫当连长,我说这回说什么也不行,咱干不了。团长说:你不干拉倒,我去找个国民党来干。我说那可不行。现在有些人也不掂量掂量半斤八两,反正就是当官好,官越大越好。三是没想到党和人民这样关心我们这些人,还有个离休制度。一想到这好日子,就想起那时候。

四平一仗,我们团伤亡300多人。主任牺牲了,两个营长牺牲了。这还不是多的。逢年过节,或是不时路过四平,叨咕到四平,就想起这些人。有时又不大敢想,想起来受不了,总觉着就像欠着这些人似的……

很多老人都表述了同样的感情。

他不像个将军

——东野名将录之四

6月22日前,四平攻坚战前线总指挥是1纵司令员李天佑。

中等个子,黑,瘦,精干利落,文质彬彬,稳稳当当。平时讲话,交代任务,声音不高,极有条理,绝少重复。讲完了问你清楚没有,让你复述一遍,就说可以走了。进屋让坐,临走送出门。打一仗总结一仗,爱思考问题。

有的老人说他像林彪一样,不像个将军。

很难说平型关战斗主攻团之一的686团团长,和林彪的指挥作风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建国后曾担任过大军区和国务院一级领导的一些四野老人,都说自己在“林罗刘”身上,特别是在林彪身上,学到许多东西,彼此共同的烙记很多。四平攻坚失败,首先是轻敌。

夏季攻势攻无不克,有些人脑子热了,只看到守军几个正规师团番号,又是刚打败的溃兵,新兵多,士气低。这是实情。但城里警察多,特务多,还有政府机关、兵站、医院、车站的工作人员,这些非战斗人员在督战队枪口下,都会朝外放枪。保安队之类地主武装,打野战军是乌合之众,依托强固工事打防御战就不一样了。土地被分,亲人被斗,这种人没有督战队也和你拼命。结果,估计不超过2万人,打出来3万4千多。

由于轻敌,就未集中绝对优势兵力。兵力不足,就难于实施多路突破,突破后也难于迅速发展,结果到处顶牛。后来增加兵力,亦形成添油战术。

由于轻敌,未等外围据点全部肃清,炮兵也未全部进入阵地,就匆忙发起攻击。有的部队连地图也没有。原以为三五天即可打下,打着打着,有的部队弹药接济不上了。

对于李天佑来说,还有点过于求战心切了:反攻开始后,1纵还未捞上个像样的仗打,太叫人眼馋心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