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西京东都(第5/6页)

按西汉旧制,大司马通常兼任骠骑将军,刘秀于是拜吴汉为大司马,拜景丹为骠骑大将军,这才平息纷争,皆大欢喜。

再回到洛阳的攻城之战。老实说,攻城并非刘秀部队的强项。此前在河北,刘秀的部队并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自豪的攻城战绩。河北的两大名城——巨鹿和邯郸,刘秀都打得极其艰难,而且最终也并非靠武力拿下——巨鹿是主动投降,邯郸则是因为城内叛变。

刘秀的部队,对付巨鹿和邯郸尚且吃力,而洛阳城防之坚固,更远在巨鹿和邯郸之上,再加上洛阳守将朱鲔手中尚有十余万人的军队,尽管刘秀在洛阳城下几乎投入了其全部兵力,却依然只能是一筹莫展。

撼山易,撼洛阳城难!

大军屯于坚城之下,历来为兵家大忌。好在,洛阳外围早已扫清,在可见的未来,洛阳并不会有任何援兵。而且,粮草辎重也供应充足,被刘秀倚为萧何的河内太守寇恂不负所望,后勤保障极为得力,前后制箭百余万支,收谷四百万斛,养马两千匹,源源不断供给军中。

到了十月,攻城还是毫无进展,而且看样子,未来几个月内也很难有大的进展。洛阳城中粮食充足,足够坚守一年有余,难道接下来的一年光阴,都得耗在这该死的洛阳城下不成?

久攻不下,希望也无,军中士气日益低落,就连各位将领,也都在心中开始暗暗埋怨刘秀。

想当初,李轶镇守洛阳之时,已经有意归降,将洛阳城白白奉上,然而刘秀倒好,故意泄露李轶的降书,害得李轶被朱鲔所杀,也害得他们大家如今被困在这洛阳城下,成天作无用之攻。

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劝降朱鲔,让洛阳城不战而下。

然而,最好的办法,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办法。

诸将无不深知,对刘秀而言,攻洛阳不仅是公事,更是私仇。镇守洛阳的朱鲔,正是杀害刘秀长兄刘的头号元凶。

因此,尽管劝降朱鲔是眼下的最佳方案,乃至于是唯一可行的方案,诸将却也只能装聋作哑,谁也不敢先吭声。

刘秀隔河督战,见洛阳战事胶着,久无进展,也是焦虑不安,召群臣而议。群臣默默,唯独廷尉岑彭长身而起,高声道:“臣有一言,敢进。”

刘秀道:“讲。”

岑彭道:“臣曾在朱鲔麾下任校尉,与朱鲔颇为相熟。请陛下恩准,许臣前往洛阳,劝朱鲔归降。”

群臣闻言色变。岑彭啊岑彭,这话你也敢讲!你这是叫刘秀饶了他的杀兄仇人,不仅饶,而且还要奉其为座上之宾,难道你不知道刘秀和他长兄刘瞚的感情之深?难道你不知道刘秀对朱鲔的切齿之恨?

刘秀也是微微一怔,沉声道:“廷尉何出此言?”

岑彭毫无惧色,高声又道:“记得李轶死时,陛下曾经说过,陛下绝不原谅李轶,但可以原谅朱鲔。不知这话陛下是否还记得?”

刘秀点点头,道:“我确实这么说过。”

岑彭再道:“前方诸将,忠心耿耿,知道朱鲔曾杀陛下长兄,因此都不敢提议劝降,唯恐陛下震怒。既然不敢劝降,于是只得强攻,接连数月,伤亡惨重,而洛阳城却毫发无动。臣斗胆以为,劝降朱鲔,虽然有违春秋复仇之义,但却利在天下,功在社稷。”

刘秀面色一动,道:“讲下去!”

岑彭再道:“朱鲔若降,非但无数将士性命得以保全,洛阳名城也能得保完璧。倘若一味强攻,伤亡可能越发惨重,将士性命,丧生城下,不亦伤哉!倘若朱鲔见城将破,绝望之余,也效法纣王焚朝歌,项羽焚咸阳,将洛阳城付诸一炬。千年名都,就此涂炭,化为瓦砾,不亦惜哉!愿陛下三思。”

刘秀默然而叹,道:“诸将只知揣摩我的心思,可谓小忠。廷尉心系天下,乃为大忠!”于是令岑彭前往洛阳劝降。

岑彭到得洛阳,命攻城部队后退百丈,独自打马来到城前,高喊朱鲔答话。朱鲔登上城头,见了岑彭,也是又惊又喜。故人重逢,免不了好一阵寒暄,问候彼此的老母以及全家不提。

唾沫落定,岑彭直切主题,道:“岑某此来,敢问朱兄一句,今日宇内,将是谁人天下?”

朱鲔在城头默然不答。

岑彭又道:“刘文叔受命于天,平定燕、赵,尽有幽、冀之地,百姓归心,贤俊云集。天下之事,大局已定,谁可阻拦?刘玄业已败亡,朱兄固守孤城,又为谁而守?今大军兵临城下,洛阳早晚必破,朱兄何不自谋,顺天意而归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