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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田村到鹏化山(第3/5页)

“土”是土著人,“来”是后来人,即客家人,广西称客家为“来人”,所谓“械斗”,是指手执武器打架。土来械斗不仅在广西,就是在广东、福建和台湾也是常见现象。土著人要维护既得权益,来人又设法要挤进去,时间久了,自然生出矛盾。这次贵县的土来械斗发生在阴历八月底,起因还是情感冲突,而不是实际利害。一个姓温的来人男子娶了一个土著女人为妾。

“这像什么话!来人竟把我们的女人当妾!”

若娶做正室,也许还不会闹大。土著人看不起来人,其实来人也不是才来的,好多家族几代前就在这儿定居了。有人自称祖先是北宋汴京失陷时南逃来的,若果真如此,那可有七百年历史了。但歧视思想根深蒂固,土来通婚情况很少,来人只与来人结亲,很多来人宁愿娶憧族(壮族)女人,也不同土著女人结婚。石达开是来人,他母亲姓熊,就是壮族。韦昌辉虽已汉化,但原也是壮族。梁嘉对他悬匾心存恼怒,也是这歧视思想在作怪。

对等结亲都不行,如今来人竟娶土著女为妾,土著人自然群情激愤,大喊大叫地闯进温家,见人就打。来人当然也不示弱。一场械斗,死了好几个人。官吏偏袒土著,土著人一向与官吏勾结。有人认为,这时期的“土来械斗”是憧族与客家间的争斗。但是,憧族与汉族官吏间关系一向不怎么密切,所以这恐怕还是先住的汉人与后来的汉人因感情上的对立而发生的纠纷。

来人们聚在一起就议论:

“咱们在这种地方住不下啦!连当官的也向着他们。”

“是啊,咱们已经走投无路,连活也活不下去啦!”

“还有地方能让咱们安心居住吗?”

“当然有喽,桂平就是。咱们很多客家人就住在桂平紫荆山。”

“山脚下的金田村也有咱客家的人。”

“那儿的拜上帝会里有咱们客家人。”

“它是咱客家人建立的。”

“大家到金田村去吧!”

洪秀全和冯云山最初就是在贵县传教,可是只有极少客家人入会,因此他们才转移到紫荆山。但现在,在上帝会信徒带领下,大批走投无路的贵县客家人正带着家当,车推扁挑,排着长队,一步步朝东北方行进。

“快滚吧!”

“再也不准回来了!”

“忍耐!忍耐!再忍耐一下!”客家头头们拼命地劝慰着伙伴。

文献记载说:“男妇老弱,弃田产逃走者三千余人。”他们到金田村时,千余名矿工几乎全部进了紫荆山。这次客家集体迁居有着械斗败逃这一公开理由,巧妙地掩盖了矿工们令人不解的行动。但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永远被掩盖。金田村营盘里的训练方式逐渐变得大胆起来,年轻人,包括女的,也要接受训练,营盘严格地分为“男营”和“女营”,夫妇也不能同住在一起。

金田村东有条紫水,集中了大平水、大广水、花雷水、小江水等各条溪流,最终注入思盘江。隔紫水与金田村相望的是新圩,王作新就是新圩村的大地主和团练指挥。王作新尊孔,两年前他逮捕了冯云山,对冯云山获释始终耿耿于怀,几乎每天都要坐轿子到桂平县城。倪涛一见他,内心里就嘀咕起来:又来了!可是,因为随时需要他帮忙协助,而且收了他不少的礼,又不能不听他那千篇一律的老调子。

“为什么不镇压上帝会?”

“找到了洪秀全或冯云山,我一定逮捕。”倪涛只好这样回答。

“真的?可别像上次那样啊!”

“这次不单纯是耶稣教的传教问题。”金田村上帝会营盘里的训练,早已超过了一般团练范围。尽管有着械斗失败的客家大迁移,但人数增加得毕竟太异乎寻常了,桂平当局早就密切注意着。

“张镛被害,肯定是他们干的。”

“嗯,有可能。”倪涛小声回道。张镛是被刺死的,显然是他杀。但知县向上司报告却说是事故死亡。若说是他杀,就必须要查出犯人,这又要增添一件麻烦事。麻烦够多了,知县不愿再增烦恼。

“连女人都在耍枪弄棒,这肯定是要造反嘛!”王作新道,他有点不耐烦。

“总之,关键要找到那两个人。”知县嘴上说,心里其实在祈求洪秀全和冯云山再也别回桂平了。即使造反,只要在桂平境外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