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火坑也得跳进去(第2/5页)

李纲闻之,惊骇莫名。这第一个公告泄露了朝政机密,等于让他成了众矢之的。第二个公告就更是扯蛋,因为守御使司还没开始发放卸甲钱呢!李纲连忙去打听内幕消息,原来是宰执中有人密告皇上说,李纲太得京城军民之心了,怕有所不测,因此用这个方法离间之。李纲大为忧惧,心想这一来,自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他正想乞求罢官时,刚好守御使司申请补进“武副尉”(武官职名)二人,上报了一个申请报告,皇上批出的批语里竟有“作福作威,大臣专权,断不可长”之语。

这不是明明白白有所指么?皇帝变脸怎么会这么快?

李纲更加惶惧,立刻在钦宗面前申辩道:“臣在担任亲征行营及守御使司之初,得旨一切可以便宜行事,还发给我空白名告、敕、帖等三千余张,用以奖赏有功将士。自置司以来,仅用了三十一张而已。现在呈报的这二人,乃是携带御前蜡书至太原的士卒,当时臣与他们有约,只要拿到太原方面的回报就给他们授官,所以今以空名帖给他们授官,并奏闻陛下,乃遵上旨,非专权也。臣处于孤危之地,为人所中伤者不可能只有这一次,因此愿免去现任职务,乞归田里。”

钦宗当然无话可说。他实际上是使了一手极其拙劣的“驭下术”,就是忽然变脸,让臣下摸不着头脑,从而知道上司的厉害。一般的低能领导或者自信心不足的上司,特别喜欢用此法。

但李纲是什么人?刚刚千军万马里拯救过大宋国运的功臣,怎么能吃这一套?于是,就开门见山去问个究竟。

钦宗只好温颜慰谕,说:“偶批及此,非有他意。”

笑话!皇帝做批示,能不过脑子么?李纲解不开心里的疙瘩,遂退居定力院(官员休闲沐浴场所),写了札子递上,待罪乞去。又是接连上了十余道辞职表章,皇上皆批答不允,还派了宦官来请上朝。

李纲见求去不成,索性径自乘船出了通津门,想就这样一走了之。钦宗知道这事闹大了,连忙派宦官去追,要求务必把他宣回。宦官们好不容易追上李纲,挽舟入城。等送到了家,又从外面把门锁上——看你还往哪里走!

翌日,李纲见了钦宗,像教训子弟一样,发了一通牢骚:“人主(皇帝)之用人,疑则当勿任,任则当勿疑。而大臣以道事君(根据原则伺候皇帝),不可则止(不行就拉倒)。今陛下惑于人言,于臣不得无疑(我既没法消除您的猜疑),又不令臣得去(又不让我离去),不知此何也?”

钦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对李纲“安慰久之”。

其实,这里提出的问题可以命名为“李纲困惑”。这个荒谬现象,是自古官场、职场中的下级人员总也消除不了的最大困惑。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来就是领导兑现不了的漂亮话。凡是信誓旦旦说出这话的上级,对下级十有八九是“边用边疑”。你要是干得一般,还不至于有大碍;要是干得出色,抢了领导风头,那“疑”就更大了——疑你不忠、疑你另有企图、疑你有颠覆倾向……甚至,瞪着眼睛怀疑你能力低下!

李纲很清楚这些,当然感到很受伤。自此多告病在家,每日都想求去,只是未能遂心愿。

——能把一个人的满腔热情化为心灰意懒,这样的机制,大概只是我们这里才有。

我们再来看大宋的外部情况,和平局面并没有延续多久。自靖康元年五月起,很意外地,西线狼烟又起。原来,宗翰匆忙撤军以后,还留下了一些余部,继续在围困太原,攻城甚急。并且宗翰此时的撤离,也没撤多远,只是退到了云中(今山西大同)就在这个时候,知枢密院事许翰误听谍报,对形势有所误判,认为金军此去,是大规模和大踏步的后撤,因此他强令种师中率部去救援太原。

种师中此时担任河北制置副使,具体任务就是增援三镇。去解太原之围是他份内的事,但他对宗翰的去向还摸不大准,一时间有所犹豫。

许翰心急,再三催促种师中进兵,并给定了期限,他甚至指责“小种”手握重兵却逗留观望。种师中不愿无端被猜疑,被迫留下辎重粮草,轻装出发,同时约定姚古、张灏两军分道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