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媚娘瓮中捉鳖,李贤暗动杀机(第3/13页)

李治闻言长吁短叹,越发不得心安。而没过多久,又有紧急军报传来——噶尔赞婆侵扰叠州、松州,劫掠甚众,又南下突袭扶州(今四川松潘),攻破边庭重镇临河(今四川南坪),擒获唐将杜孝升。

大唐君臣彻底愤怒了!

当年的大非川之败固然惨重,毕竟吐蕃投入的兵力多,又是噶尔钦陵亲自指挥。如今赞婆不过一支偏师,从北至南悠游数州,攻破重镇,劫掠无数,简直没把大唐放在眼里。仪凤二年十二月,李治召集大朝,满朝文武出奇地一致,高呼与吐蕃决战——新罗之败乃在海外之地,吐蕃却欺到家门口,若还只守不战,天朝威严何存?

可是叫嚣之后朝堂又是一片死寂,泱泱大军何人为帅?让李哲、李轮为帅不过说说而已,其实李治从来没这么想过。如今朝廷再无李、苏定方之流的名将,而且就在数月前镇军大将军契苾何力、安东都护高侃先后病逝;刘仁轨年事已高不再出征,薛仁贵又被流放岭南;李谨行坐镇辽东对付新罗,裴行俭在姚州防备突厥;后起之秀程务挺、曹怀舜、李文暕等辈,且不论才智能否与前辈比肩,资历就差得远,有足够的威望统辖诸部、指挥决战吗?

哪知李治早有准备,将一份密奏当殿公示:“此乃刘仁轨自姚州上奏。其中明言,出征吐蕃非李敬玄不可。”

群臣愕然——李公乃崇贤馆学士起家,一个翩翩文人,真的会打仗吗?

最惊惧的莫过李敬玄本人,未出朝班已瑟瑟颤抖:“臣、臣……恐难胜任。”

“昔日刘仁轨年逾六旬以戴罪之身渡海从军,此前也未打过仗,不也立下赫赫战功吗?如今他年近八旬不堪军戎,竭力推荐你出征吐蕃。国事当头,卿莫推辞。”

烦恼皆因自取,李敬玄以天皇潜邸旧臣之故跻身相位,宠遇原在郝处俊等人之上,已官居中书令,俨然百官之首。可偏偏刘仁轨复出,再临相位,在这个老前辈面前李敬玄始终感觉低人家一头。前番吐蕃生衅,他不顾刘仁轨年迈,执意推其整军抗敌,就是想把这个老前辈撵走。后来战和不定一再拖延,刘仁轨多次向朝廷请示增兵,皆被李敬玄压制,两人矛盾越积越深。现在大战在即仁轨反过来荐他为将,分明是要出胸中怨气。

李敬玄有苦难言,冷飕飕的腊月天急出一身汗来,此时也顾不得脸面,跪倒龙墀哀哀恳求:“臣乃文人,弱冠读书,志在燮理阴阳,不识干戈,恐误国家之事。”

李治顿时收起笑容,一脸严厉道:“诸葛武侯本南阳布衣,数伐中原倚仗魏延、姜维;东晋谢安风雅之士,淝水之胜乃遣谢玄、谢石。难道朕是在逼你亲执干戈上阵搏杀?冲锋临敌自有诸将,唯缺调度之人。卿乃百官之首,总管之任舍你其谁?”

“可是臣……”

“够了!大战在即,莫说是你。就算仁轨请朕领兵,朕也会带病亲征,卿不得推辞!”

话说到这地步,再不答应就要大祸临头了,李敬玄只能咬牙应承。群臣犹存疑虑,难道挑不出更合适的人选吗?有人偷偷瞄向郝处俊,却见这位曾征高丽、素有胆略的宰相双目低垂默默无言。

珠帘后矜持已久的媚娘却豁然一笑——行啦!我苦苦等待的时机总算来啦!李敬玄自以为圣眷颇厚,殊不知长期以来他在中宫、东宫之间左右逢源的作风已令雉奴不满,再者他三任妻室皆出五姓之家,又将宗谱附于赵郡李氏,也触犯了雉奴的底线。如今雉奴已扶植起更听话的薛元超、来恒之辈,加之刘仁轨的推荐,正好把李敬玄打发出去,让他吃吃苦头。哪怕这总管不太顶事,也不能派郝处俊,因为郝处俊与贤儿关系太好,给他兵权雉奴不放心!

媚娘窃喜之际,李治又悄然转换话题:“大军出征日费千万,皆出黎庶,朕心恻然。今夏有灾荒,朕欲遣使而未行,各州自行赈济。如今时隔半载,未知州县之臣政绩如何,有无假公济私之事?”说到这里他手点朝班,“朕宣布,薛元超、来恒以及尚书左丞崔知悌分任河北、河南、江南三道黜陟大使,巡察各地考查官吏。”黜陟大使虽是临时设立,却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不经奏报奖惩官员,非皇帝信任者不能担当。薛元超、来恒不必说;崔知悌是兰州都督崔知温之兄,历任州县,如今官拜尚书左丞。此人不但清廉,还爱钻研医术,尤擅针灸之法,也曾为李治诊病,因而渐受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