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乐与非洲的狂热传统(第2/2页)
到了十九世纪末,许多刚刚重获自由的非裔美国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所以减少一些激烈的宗教仪式,“禁止大呼小叫,劝信徒不要太过热情,改唱平静的圣歌”。[22]主流的黑人教派变得保守起来。与此同时,圣洁运动(Holiness Movement)兴起,传统的狂热敬拜仪式再次流行起来,治病、预言、讲方言、附身,宗教舞蹈都回来了。[23]圣洁运动启发了二十世纪初跨越种族的五旬节运动(Pentecos-talism),也将黑人的通俗音乐——散拍、爵士和蓝调——带进教会,伴奏乐器则有爵士鼓、铃鼓、萨克斯风和吉他。
福音音乐兴起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比起旧的灵歌更流畅与完整,但同样需要表演者与会众用身体参与。福音乐团团长托马斯·多尔西(Thomas A.Dorsey)说:“别让音乐没有动作,黑人音乐就是要动起来!”[24]马哈丽亚·杰克逊(Mahalia Jackson)写道:“我要我的双手、双脚、整个身体一起说:‘我就是音乐!’别让恶魔从主那里偷走节奏!主不希望看到我们死气沉沉。你也能感受到活力,动动你的脚,为主的荣耀而跳。”[25]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民权运动准备要冲破种族隔离,摇滚乐正在白人文化中兴起。黑人知识分子主张,非洲的传统音乐与肢体动作不只是一种艺术,也是集体生存之道。例如在《六月解放日》(Juneteenth)一书中,拉尔夫·艾里森(Ralph Elli-son)笔下的英雄希克曼牧师对群众发表演说:“跟着节奏,就是跟随生命的脚步……跟着节奏,你就不会感到无力。跟着节奏,你就不会迷失……有了音乐,他们就无法将我们拆散。”[26]做礼拜时一起打拍子,在这种音乐风潮下,可想而知,观众就不再只是坐着观赏表演。有学者认为:“西方文化中,表演者与观众间的藩篱被打破了,两者互动、成为一体,共享这场表演。”[27]
这就是摇滚乐的价值——“参与感”,根植于传统的狂热宗教。二十世纪五十与六十年代的黑人摇滚乐是“节奏蓝调”,著名歌手有小理查德、雷·查尔斯、艾瑞莎·富兰克林。包括他们在内,许多黑人乐手接受黑人教会音乐对自己的影响,也轻松跨足世俗音乐与教会音乐。猫王也致力于创作福音歌曲,但其他白人歌手就没有这么勤劳,常常从黑人歌手那里偷取创意,却没想到那些原本是宗教歌曲。但总之,音乐风格就这么串联起来了。黑奴带来狂热仪式,接着在教会中创造自己的礼拜方式,把节奏与蓝调带入流行音乐,最后传到白人摇滚乐手,造成白人青少年“暴动”。几百年来,欧洲人与美国人打压、排挤传统的狂热文化。不过,当摇滚乐迷踩上椅子、跳来跳去时,仿佛是在宣告这股热潮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