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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干学说:“皇上宽厚仁德,但宝泉局亏下的是朝廷的银子,这个窟窿也不应瞅着不管。陈大人的想法是务必填补亏空,至于如何填补,我们还可想想办法。”
明珠问:“徐大人有何高见?”
徐干学说:“我粗略算了一下,宝泉局亏空的铜料,大约合六万一千多两银子。”
徐干学话没说完,科尔昆打断他的话头,说:“我也算了账,如果要我们历任郎中监督赔,每人要赔四千五百多两银子。”
萨穆哈马上嚷了起来:“我居官几十年,两袖清风,赔不起这么多银子。”
明珠道:“道理不在是否赔得起,而在该不该赔。如果该赔,赔不起也要赔,拿脑袋赔也要赔。”
科尔昆道:“我相信历任郎中监督都是清廉守法的,拿不出银子来赔补。赔不起怎么办?统统杀掉?”
高士奇道:“国朝做官的,俸禄不高。陈廷统外派做知府,不是还得借盘缠吗?”
陈廷敬听高士奇这么说话,便道:“明珠大人,我们还是先议宝泉局亏空案。如果说到廷统,我就得回避了。”
明珠点头道:“陈大人说得在理,我们一件件儿议。先议定铜料亏空案吧。”
向忠叉腰站在一张椅子上喊道:“弟兄们,陈廷敬要减我们的工钱。我们是靠自己的血汗挣钱,他凭什么要减我们的?”
役匠们愤怒起来,吼道:“不能减我们的工钱!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马明喊道:“各位师傅,你们听我说,你们听我说!”
场面却甚是混乱,没人听马明的。向忠又喊道:“弟兄们,这些炉座是谁砌的?”
役匠们叫道:“我们砌的!”
向忠说:“我们自己砌的,我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是不是?”
役匠们高喊:“我们听向爷的!”
马明大声喊道:“师傅们,盘剥你们的是向忠!”
向忠哈哈大笑,道:“我盘剥他们?你问问,谁说我盘剥他们了?”
一位役匠说:“我们都是向爷找来做事的,没有向爷,我们饭都没吃的!我们不听你的,我们相信向爷!”
刘元扛着把大锤,说:“我们自己的东西,今儿把它砸了!”
刘元说罢,抡起锤子就往炉子砸去。役匠们一窝蜂地跑去找行头,锤子、铲子、铁棒,找着什么算什么,噼里啪啦朝铸钱炉砸去。
马明急得没法子,连声喊道:“师傅们,你们上当了!你们别上当呀!”
刘元凶狠地朝马明叫道:“你还要叫喊,我们连你的脑袋一起砸!”
役匠们听见了刘元的喊话,又一窝蜂朝马明他们拥来。马明抽出刀,横眼向着众人,道:“各位师傅,你们不要过来!”
刘元冷笑道:“过来又怎么样?你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马明喝道:“谁带头造反,自有国法处置!”
向忠这会儿又躺在里头抽水烟袋去了,由着外头去打打杀杀。宝泉小吏悄声儿招呼马明:“马爷,他们人太多了,我们硬斗是斗不过的!”
马明同宝泉小吏们只得退了出来,远远地站在钱厂外头。钱厂早已被砸得稀烂。刘元领人拥到门口,喊道:“有种的,你们进来呀!砸烂你们狗头!”
马明又急又恨,道:“我这可怎么向老爷交代!我真是无能呀!”
小吏道:“马爷,你不必自责,这种情形谁来了都不顶事的。”
马明道:“快快派人送信出去!”
这位小吏道:“哪里去另外找人?我去算了。”
宝泉小吏飞马进城,寻了半日才知道陈廷敬去吏部衙门了。小吏又赶到吏部衙门,同门首衙役耳语几声。吏部衙役大惊,忙跑进二堂,顾不得规矩,急急喊道:“明相国,外头来了个宝泉局的人,有要紧事禀报。”
明珠问:“什么大事?叫他进来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说。”
宝泉小吏被领了进来,道:“明相国,各位大人,大事不好了!钱厂役匠们听说要减工钱,造反了,把钱厂砸了个底朝天。”
萨穆哈立马横了一眼陈廷敬,对明珠说:“明相国,果然不出所料,役匠们反了吧?这都是陈廷敬做的好事!”
陈廷敬甚是奇怪,问:“役匠们怎知减工钱的事?”
萨穆哈道:“没有不透风的墙!”
陈廷敬说:“我想知道是哪堵墙透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