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滔滔摆乌龙(第2/14页)
以上这些,看着是不是很聪明呢,传说中的老谋深算啊。可惜结果一落千丈。很快高滔滔给出了答案,皇宫是在找奶娘,可不是因为哲宗生了什么孩子,而是为神宗最小的女儿准备的。
这简直是赤裸裸地骗人,高滔滔以一个活了60多年、生过4个儿女的老女人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应该直接扔到猪圈里,让她去训练母猪爬树。
这时是元祐四年,也就是说神宗死了四年多了,以理论上的可能计算,他死后留下了遗腹女儿,最小也有3岁了,还需要奶娘吗?何况皇家有明文档案,神宗最小的女儿是哲宗的同母妹妹,后来嫁给宋朝开国大将潘美曾孙潘意的徐国长公主,当时都快6岁了。
根本没法自圆其说,可是朔党接下来的表现就好玩了。刘、范两人接到高滔滔的解释必须得有回复,他们居然是……原来是这样啊,臣等误会了。前面的奏章写得鲁莽,请陛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关键时刻拉松了。
这就是旧党里的精英——“朔党”的真实底蕴。敢于挑事,却虎头蛇尾。面对那么大的破绽,你倒是继续啊。这样就软了,如果高滔滔直接承认就是哲宗搞出了孩子,你们又能怎样?
完全不知所谓。
这件事不了了之,唯一的结果是皇宫里的小哲宗又一次被祖母大人恐吓了,这给他阴郁的少年时代涂上了更加灰暗的一笔。他是个非常罕见的孩子,心灵受到的每一次波动,都深深地印刻下去,变成一个个强烈的愿望。
在这时的宋朝,没人注意到一个少年的心情积累会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多年以后,旧党的人才明白,如果说高滔滔有一点点像从前的刘娥的话,宋哲宗半点都不像宋仁宗!
可惜那时什么都晚了……
奶娘事件之后,朔党走到了顶峰,党魁刘挚高升,从御史台长官升为次相。这时放眼大宋官场,朔党根基之牢、人脉之广、党内之团结程度、党魁职务之高前所未见,从哪方面看,都必将形成吕夷简、王安石般长期执政的势力。
可刘挚连同庞大的朔党在8个月之后就灰飞烟灭了,只因为一封私人信件。
信写给一个哲宗登基前夕的风云人物——邢恕。邢恕是个有来头的人,他出身在程颐的学堂,受司马光、吕公著的喜爱,当官后一度和王安石走得很近,在新党集团工作,关系网横跨新、旧两党,生活那叫一个复杂。在复杂中,和刘挚有点交情。
这些年里,他因为当初押错了宝,一直在下面被贬来贬去,当刘挚升官时,高滔滔从百忙之中想起了他,决定一次贬个够,让他从西北过长江,到永州(今湖南零陵)去体验生活。
邢恕悲愤,没这么欺负人的!五六年了,有啥过不去的仇啊,居然越玩越狠……他发誓要报复,可是眼前却只能听从命令。长途跋涉中路过了京城,他想了想,给刘次相写了封信。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给兄弟讲讲情吧。
刘挚一时心软,情是没讲,回了封信,里边有这么一句安慰话——“……永州佳处,第往以俟休复。”翻译成白话文,就是邢老弟你不要郁闷,永州是个好地方,你去吧,好好改造,等待将来的好运。
很平常、很正规、很温馨嘛,可是经过乌台诗案、车盖亭诗案之后,北宋官场的文字能力提高得实在是太快了,什么样的词句都能有新注解。
有两个京官,名叫郑雍、杨易,他们把“休复”定位成“复子明辟”,结合刘挚信里整句话的意思,可以翻译成——邢老弟你不要郁闷,永州是个好地方,你去吧,好好改造,等待太皇太后哪天还政。
还政,即“复子明辟”的官方用语,指的是高滔滔撤帘,把皇权还给小皇帝。郑、杨两人义愤填膺,刘挚当着太皇太后的官,居然盼着领袖下台,为将来做别的打算,他是个居心叵测的奸臣!
除了这件事,好多年前的一件往事也被翻了出来。王安石变法之前,新、旧两党矛盾还没有激化时,刘挚在自己的家里指点过章惇儿子读书。
两件事合成的弹劾奏章送进了皇宫。
刘挚、王岩叟他们一点没慌。第一,说文解字的功夫他们更到家,郑雍、杨易想陷害他们,简直是妄想。作为朔党,他们的注解才是官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