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八部 骗枭 七十三(第2/3页)
这地方距沙面并不远,红灯笼高挑着,红纸破了,火苗直摇曳。灯下站着几匹打盹儿的骡子,骡子屁股上挂着沉甸甸的粪兜。
小风从巷子那端悠悠地、懒懒地吹来,骡子不时地打着响鼻。
他看着这几匹骡子,暗暗想到,商人从乡镇到广州贩货,夜里就在这里连嫖妓带投宿,可见留宿的价格不会太高。
进门就是个被炭火熏黑的大房间,里面的几个女人一见有穿西装的男人进来,急忙站起迎上去。“先生到。”“先生坐。”“先生喝茶。”吵成一片。
他却冷峻地打量着她们。都是浓妆艳抹,又都无姿色,年纪最小的也在三十以上。
“先生想跟哪一个玩玩呀?”一个女人问。看来她是个“厅趸”,这种人名为花筵的侍者,实则专司吹嘘老举,代客发出花笺、点定菜单等事务,受过特殊训练,能眉听目语。
“什么价?”他那口气像在谈一笔米粉生意。
“白天干事二元,夜里干事四元的啦。”厅趸答道。
“二四寨。”他脱口而出。
“先生原来是个采花老手哇。”另一个女人讨好地说。
“留宿呢?”他接着问。
“怎么也得七八元啦。”
“先生看上哪一位啦?”厅趸说。
他一字一顿地说:“绿裤衩。”
“哇!”女人们齐声叫出来。
“怎么啦?”他大惑不解。
“先生沾不上她啦。”
“为什么?”
“她被人包啦。”女人们参差不齐地说。
“谁?”
“区爷。”
“包多久?”
“已经两个月了,听说以后几个月还要包下去。”
“在你们这种‘二四寨’里包一个月多少钱?”他全然不像个嫖客,倒像个打探消息的记者。
“三七二十一,三八二十四,包月的算少点,怎么也得二百元的啦。”厅趸说。
这么包下去,起码得七八百元,小把头区二出不起这钱。他思忖道,钱是不是别人代他出的?
他背起手在屋里踱了踱,突然间问道:
“你们说的区爷天天来吗?”
“三两天来住一夜。”
包着月又常来,区二铺不起这排场,一定是别人代区二出的钱。他思忖着,是谁呢?
他转而用商量的口吻说:“本人是慕贵院‘绿裤衩’之名而来,没想到她已被什么区爷包了。你们这种地方不是大寨,还不是谁给的钱多跟谁睡。这样吧,姓区的不是每月给二百吗?我每月给四百,你们把那姓区的钱退给他,把‘绿裤衩’让给我。”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厅趸慌忙说。
“还嫌我给得少?”
“不是的啦,不是的啦。”厅趸赶忙解释道,“正如先生所说,不管花裤衩、绿裤衩,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裤衩,还不是谁给的钱多就跟谁睡。要是碰上别人,先生的话我们乐此不疲,可区爷不一样呀,先生给的钱再多,我们也不敢开罪区爷。”
“区爷是个什么狗东西,你们这么怕他?”他知道快问到火候上了。
“姓区的是个狗,是个猫,是只小老鼠,我们不怕他,可我们惹不起他后头的人。”
“姓区的还有靠山?”他故作神秘地送过去耳朵。
对着送过来的耳朵,厅趸对神秘事物的天然兴趣被诱发出来了,碎舌头的潜质也被调动起来了。她用巴掌护着嘴,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可不知道,区爷包绿裤衩的钱,是林老板差人送来的。”
“林老板是谁?”他明知故问。
“林寿山,林老先生呀。你怎么连林先生都不知道?富甲一方。又有一干人马,连衙门都得让他三分。”女人又压低了嗓门,“先生想想,我们如果收了先生的钱,把林老板差人送来的钱退回去,后面的事怎么担当得起?还不得被砸了门又封门,这老举寨就完啦!”
“哇!”他惶惑地睁大了眼。
别的女人为加强厅趸所说的话的效果,不约而同地惶恐地咧开了嘴。
“‘绿裤衩’我就够不着啦。”他耷拉下脑袋,怏怏不乐地向外走。
“先生,”厅趸唤住了他,“你可以从我们姐妹几个里面挑一挑啊。”
他心里说,你们几个老举,躲还躲不及呢。嘴上却说:“今日兴致已大衰,改日再说吧。”说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