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第五章(第2/3页)

他是带着随员,由海道赴天津的,到津那天,正值李景林兵败逃入租界,而郭松龄在大雪天逃命的十二月甘三日。有人为他向英国领事馆借了一辆汽车,直驶北京。谒见段祺瑞时,相对而跪,抱头痛哭;这一副眼泪是哭国事,还是哭段祺瑞坐困愁城的境遇,就全不分明了。

其时冯玉祥已决定要杀徐树铮了。“替舅舅报仇”自然是主要的动机;但亦不无忌惮徐树铮果真获得墨索里尼的支持而得势,中国会走上法西斯的道路,与他的亲共的国际政治路线,发生严重的冲突,宜乎先发制人的因素在内。

这个任务,冯玉祥交了给他的心腹鹿钟麟。鹿钟麟是北京卫戍总司令,要杀徐树铮很容易,问题是何以善其后?他追随冯玉祥多年,深知冯玉祥;徐树铮一死,他决不肯承认是为了“替舅舅报仇”;那一来所有的责任都会落在鹿钟麟双肩。因此行事十分谨慎,在专线的军用电话上跟冯玉祥谈了好几次,始终谈不出一个能不落任何把柄痕迹的妥当办法,因而拖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甘九日,消息越来越坏,冯玉祥以外,奉张积极向山海关的魏益三进攻,魏部已有不支的模样,徐树铮认为亦以走避为宜,因此这天下午决定出京,通知津浦路局,代备专车,预定夜间九时离京。

就在离京之前,收到段祺瑞派急足送来一封信,打开来一看,是一张不知何人笔迹的字条,上面八个大字:“树铮不可行,行必死。”据说是在段祺瑞书桌上发现的,特地送来告警。

徐树铮付之一笑,照原定时间,带了随员上车。北京到天津二百四十华里,普通车三小时可到。过站不停的专车,只须两小时,但因兵车壅塞,每站必停。随员们心里恐慌,不断下车去催;冯玉祥的运输司令,一名撤职的师长许祥云,不断接到驻各站的联络参谋报告,感到难于应付,想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打了个电话给张之江,请张之江给尚在途中的徐树铮去一个电话,说明兵车拥挤,路线调度不开,以致耽误专车的行程,请徐树铮原谅。

冯玉祥要杀徐树铮,并命鹿钟麟主持其事,张之江是知道的;他是基督徒,为人亦比较忠厚老实,不知道鹿钟麟明知徐树铮已经出京,而并无行动,原是解患于无形的一种手法。只当徐树铮是私下逃出北京,所以很诧异地说:“咦!鹿总司令怎么没有来电话?等我问一问再说。”

一个电话打到北京卫戍总部,鹿钟麟知道事情坏了;以冯玉祥治军之严,他不敢暗示张之江装糊涂,容徐树铮过关,只慢吞吞地答说:“小徐出京,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正要向督办报告。请你先转饬各车站,尽量拖延专车的前进,等我跟督办通过电话,看他有什么指示,我再转告你。”

过了个把钟头鹿钟麟的回音来了,“督办要我转告你,等小徐的专车一到廊坊,要你即刻把他毙了,并请你连夜派人到天津,把陆承武接到你的司令部,天亮以后,督办会派专人到你司令部,跟你商办一切善后。”

张之江一听,大惊失色,嘴里不断吸气:“这么办,不妥当吧?”他说:“小徐现在还是国家的特任官呢!”

“这是督办的命令,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是督办的命令,当然只有服从。不过,督办要派人来,最好请他下一道手令,交来人带来;一切请来人主持办理,我尽力协助他就是。”

鹿钟麟答应着,将电话挂断。张之江便派他的参谋长张钺到廊坊车站等候;到了一点钟左右,专车进站,张钺进入卧车,推开车门,只见徐树铮穿着睡袍,坐在床沿上抽烟看书,便先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双手捧上一张张之江的名片。

“报告专使,我们都统正好有事,不能来迎接;特为派我来请专使,到司令部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走。”

“不啰!天太晚了,我不去打搅啦。请你替我谢谢你们都统。”

“是。”张钺又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预先想好的步骤,软的不行来硬的,一名少校军官接着上了车,傲然说道:“我们都统有事跟你商量,请你马上下车,跟我到司令部走一趟。”

见此光景,徐树铮料知不妙,但仍旧很沉着地说:“那一定是冯先生有电报给你们都统了。你先回去告诉张都统,请他再仔细看一看电报,到底怎么说的?是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