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11页)

严启正停步:“你怎么了?”

“抽筋了……”女生仰头,眼眶湿润,声音楚楚。美丽的邂逅需要美丽的背景,唯有如此,才能让人印象深刻——这是所有恋爱达人都了然的潜规则。

就是这样了。见女学生倒地,严启正找不到理由不把她扶起来,毕竟,这是做人基本的礼貌;他也没法不带着她去吃早餐,毕竟,理学院离餐厅只有三百米。

那顿愉快的早餐像里程碑式的节点,令两人光速般热络起来。后来上完课,严启正就会问易葶要不要一起就餐。有时,易葶也会以交换生不熟悉校园的理由,寻求严博士的帮助。两人就这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虽然如此,女生却打定主意不表白,可除了口头没说的那句话,她全身上下每个器官都在表白。易葶偶尔也会烦恼:难道我不说,你就什么也不做吗?

悲剧的是,严助教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做!他临毕业,有论文需要冲刺,却还得把老板的杂活事无巨细地打理周到,若不是指望导师能帮自己争取留校的博后名额,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对这个小姑娘,虽然在接触中慢慢产生了好感,但那些好感被高压遮蔽,实在无法崭露头角。他那不咸不淡的态度令易葶有些心灰意冷:还有半年就要回国了,他们也许真的如此没有缘分呢。

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在易葶沮丧地以为他们就这样不了了之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圣诞节全校放假,但此前,有一年一度的联谊舞会。一直想跟易葶约会的男生热情地邀她参加,她却兴致勃勃地问严启正要不要去。爱情是个圈,大家轮流犯贱,在A这里赚到的优越感总会全数赔在B身上。严博士不置可否,说忙得过来就赴约。易葶虽然失望,却仍花了两个周末仔细挑选小礼服和配件。有时爱使人卑微,但凡有一丝希望,苦苦等待结果的人,也会奋不顾身去尝试。

舞会当天,易葶很早就到场了。小教堂侧翼的多功能厅里,中央是被彩灯环绕的圣诞树,树下的礼物如小山般重叠着。多盏仿烛灯塔悬在头顶,照亮整个空间,四周的蜡烛摇曳着灯火。

易葶左右张望,没见到严启正。心下失望时,系里老牌的Professor已登台讲演,学生不时发出欢呼,慢慢把气氛点燃。可这热闹喧哗却让易葶觉得分外寂寞,她像熙熙攘攘的人潮里的隐形者,被经过、被穿越、被一次又一次忽视……原来,寂寞真的跟环境无关。

不久,灯光变暗,舞会正式开始。同来的校友都已找好舞伴,只有易葶在角落里发呆。并不是没人约她,可她只想和那个人一起来。

严助教、严博士、严启正,混蛋啊!易葶忍不住咒骂。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窜到她面前:“May I?”

原来是和她同在一个作业小组的黑哥们儿。黑哥们儿抬头,露出在夜里会发光的白牙。白西服、白手套加白礼帽,看得出来,他也为舞会特地打扮了一番:虽说整个人都白化过,但他的两颊却更显黑了。当他用藏在面具里的黑眼珠盯着易葶,女生条件反射地战栗了。

她没有人种歧视!易葶发誓,但人生在世,谁还没个选择偏好?

“May I?”黑哥们儿又说了一遍,把腰弯得更低了。若此时再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易葶点头,随他走向大厅中央。音乐恰好切到首桑巴,黑哥们儿眼中精光大盛,表示这曲子他在行,然后一把揽过易葶。高大威猛的小哥,旋转时把人端在空中,令舞伴脚不沾地。几轮下来,他那绝佳的速度和凶猛的爆发力,让易葶有了想吐的冲动。

曲终,易葶借口去洗手间便仓皇鼠窜。黑哥们儿失落之情溢于言表,难道自己刚才还表现得不够猛,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够深刻?

从舞池出来,通过一段走廊,易葶走进二层露台。抬头,是北美的冬夜。这里空气极好,依稀可见星辰。露台彼端,是美国式的大草坪,有盛大的喷泉于其中点缀。两旁树木枯竭,四周月光皎皎。她在角落里靠着栏杆,神情寥落。

舞会过半,严启正还是没来,应该也不会来了。总以为他对自己有点特别,但那含着欣赏的目光、温柔的话语和略有保护意味的动作,其实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吧?女生尝试回忆男人的缺点,回忆得越多,越能证明对方并没那么出众,那么余下的不甘与悲伤,也就不会那么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