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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侯大狗已經知道大軍進剿這回事了。韓雍何許人,他不知道,和勇的番騎,他亦沒有看在眼裏;老將歐信曾以都督同知掛征蠻將軍鎮廣西,以前既奈何他們不得,此番自亦無足為懼。總之,乘勞師遠來,立足未穩之際,給官軍來個下馬威,是個不錯的辦法。
於是侯大狗調集府江──自桂林東南流至梧州的一條大江,名為府江,夾岸嶺高林密,內有大大小小的洞穴,總稱為「陽峝」,向來是傜、僮盤踞隱藏之處。侯大狗即由此處發動攻擊。
官軍先敗後勝,關鍵是韓雍將不戰而潰的四個指揮,立斬軍門,以首級傳示各營,自將官至小兵,無不相顧失色,遇到傜人,不敢再存敗逃僥倖之心,自然就打了勝仗。
其時趙輔亦已由京師到達全州,帶來一道制敕,特任韓雍為僉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制敕中說:「將士有功者得自署,三司而下不用命者,以軍法論,朕不為遙制也。」這是賦以任命武將及節制地方大吏的權力,韓雍倒有些誠惶誠恐了。
「永熙!」趙輔喚著他的別號說,「你打仗,我看家。」
「不敢,」韓雍答說,「進退大計,當然還是請都督主持全局。」
「不必客氣,我居個名,將來坐享其成。」
趙輔是真個推誠相共,第二天大會諸將,即席宣布由韓雍執掌軍令,言詞中暗示自居為副。這一下,韓雍言出法隨,指揮就更為有力了。
九月間大軍抵達桂林,地方三司以屬下之禮參見,韓雍問道:「傜山之東,府江之西的修仁、荔浦兩縣,與大藤峽成犄角之勢。據說這兩縣山峝中的傜人,本性因地而異,可有這話?」
「是!」布政使田用中答,「有善有惡,亦有善惡雜處者。」
「請指出來!」
韓雍叫人取來一張極大的地圖,懸掛起來,讓田用中指出何地為善,何地為惡,何地善惡雜處,韓雍一一做下記號,然後召集部將會議。
「修仁、荔浦兩地,為大藤峽的羽翼。欲除侯大狗,非先翦除他的羽翼不可。」他指著地圖說,「請各位看清楚,這兩縣山區各地的傜人,東面善良、西面凶悍,兩者之間,善惡雜處。如今進兵,要由中間這五個峝下手,此五峝控制住了,善者歸心,惡者可滅。」
指授了方略,接著調兵遣將,原來的防營,加上當地的士兵,共計十六萬人,分五道進兵,最先一路攻占了中間五峝。東面的良傜傳檄而定,接著大舉入山,所向披靡,一直追到力山,生擒一千二百餘人,斬首七千三百餘級。韓雍親自指揮的這一役,戰果輝煌,民心士氣,並皆大振。
在傜山之東,長達五百餘里的府江,為官軍所確保,足為廣東的屏障。江上帆檣不絕,本來因為傜僮出沒不常,商旅裹足而蕭條的市面,很快地轉為興旺,地方父老約齊了來見韓雍,表達擁戴之忱。
韓雍謙謝不遑,同時也不忘推尊趙輔:「這都是趙都督統馭有方。」
「不,不!」趙輔說道,「第一是韓總督指揮若定,第二是地方父老協力。如今兵臨潯州,已在大藤峽之南,應如何進剿,還請各位指點。」
「大藤天險,重巖密箐,春夏秋三時瘴癘很重。我們雖生長在本地,但大藤峽中,到底是怎麼個情形,亦說不出一個要領。」為首的老者,鬚眉皆白,很懇切地說道,「聽說侯大狗自從得到大兵臨境的消息,將沿山的碉堡柵欄,重新整理,防備很嚴。不如屯兵包圍,且戰且守,一兩年以後,他們不戰而自斃。」
其他父老,亦多主包圍,換句話說,就是一個「困」字。趙輔頗為所動,而韓雍始終不發一言,等父老辭去,才向趙輔提出他的主張。
「大藤峽周圍六百餘里,如何包圍得住?兵分則力弱,師老則餉乏,賊何時得平?如今新得府江,弟兄們勇氣百倍,一鼓作氣,攻入腹心。都督以為如何?」
趙輔動搖的信念,復又堅定。「永熙,」他說,「我聽你的。」
「我請都督留守,看守老營,都督要多少人?」
「五千人夠了。」
「我給都督留一萬人,其餘的都隨我入峽。」
「好!」
「不過都督,你如果得到前方有甚麼消息,不必詫異。」
話中有話,趙輔少不得追問:「會有甚麼令人詫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