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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德·卡马拉(第4/10页)

法:什么样的威胁?

埃:死的威胁,不是吗?机枪扫射、炸弹、打电话、写信给梵蒂冈进行诬告。您应该知道,在巴西这个地方有一个极右派运动,称为“家庭和安全”。他们早就开始通过这个运动来折磨我。他们走近前往教堂的人问道:“你是反对共产主义呢,还是拥护共产主义?”当然,人们说是反对共产主义的,于是他们就在行人中收集签名,然后把签名册寄给教皇,要求他“驱逐那个共产党人埃尔德先生”。教皇从未予以理睬,我也如此。但是后来产生了一个地下运动,是巴西的三K党,称之为“驱逐共产党人司令部”,简称三C。这个三C组织首先把矛头指向可疑的共产党人的家,用机枪向它们扫射,或者扔手榴弹,或在墙上涂写谩骂的语言。他们就是这样曾多次地向我致意,其中两次就在这个家里。他们用机枪扫射,毁坏了围墙,还弄脏了教堂的那垛墙:一次是在大主教的府邸,一次是在天主教学会,还有一次在我常去的另一座教堂。每次都留下了三C的署名。但是他们的扫射从来没有使我受伤,却击中了我认识的一名学生的背部。他至今一直瘫痪在床。我的一位合作者,27岁的恩里克·佩雷拉·内托是累西腓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他在贫民窟布讲《福音书》。一天,我们发现他被吊死在一棵树上,他的身上被子弹打得满是窟窿。在累西腓,诸如此类的事已不足为怪。

法:已不足为怪吗?

埃:不足为怪,就像打电话进行威胁那样不足为怪。我对这些事已习以为常。他们常在夜间每隔一小时或半小时打电话来威胁我说:“你是个煽动分子,是个共产党人。你准备去死吧,我们现在就要到你那里,让你瞧瞧地狱是什么样的。”一群白痴!我根本不予理睬。我笑了笑,放下听筒。您也许会问,为什么你要拿起听筒呢?因为接电话是我的义务。可能打来电话的是某个身体有病的人、有某种需要的人或请求帮助的人。我是个神甫,对不对?世界足球锦标赛期间才稍稍平静了些,因为在那些日子里,他们想的也是足球。但是过后,他们又故技重演。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既不让我安睡,又不让我祈祷。每隔半小时就响起“滴铃、滴铃”的电话铃声。“喂,我们要来宰了你。”白痴!他们还不明白,杀死我是无济于事的,像我这样的神甫比比皆是。

法:埃尔德先生,可惜不是比比皆是,而是寥寥无几。我们还是回到“红色大主教”这个绰号上来吧。今天,您的政治选择是什么?据说,您是个社会党人,是不是?

埃:当然,我是社会党人!上帝以自己的想象和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是为了使人成为他的共同创造者,而不是为了使人变成奴隶。人们怎么能容忍绝大多数的人受压迫和像奴隶一样的生活呢?我看不到资本主义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但是我也看不到今天摆在我们面前的各种社会主义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因为它们是建立在专政基础上的,而靠专政是达不到社会主义的。专政我们早已有过。这就是我的坚定不移的看法。是的,马克思主义的经验是惊人的:我承认苏联通过改变自己的结构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我承认红色中国以更不寻常的方式在突飞猛进。当我察觉到苏联对拉丁美洲等不发达国家所采取的那种冷淡态度时,我发现它与美国的冷淡态度又是多么的一致。那么我的社会主义典型是怎样的呢?也许我能在俄国和中国轨道之外的一些国家,也许能在像坦桑尼亚和被镇压之前的捷克那样的国家中找到。但也不是。我的社会主义是一种特殊的社会主义,是尊重人和符合《福音书》的社会主义。我的社会主义是公正。

法:埃尔德先生,没有一个词像公正一词那样为人所用,没有东西像公正一词那样富有乌托邦色彩。您如何理解公正?

埃:公正并不意味着以同一方式给所有的人以同样数量的财产。如果是这样,那将是件可怕的事,犹如人人都有相同的面貌、相同的身体、相同的声音、相同的思维。我相信人有权利具有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体、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思维。上帝也可能会冒着被人认为是不公正的风险。然而上帝是公正的,他希望既没有特权的人,也没有受压迫的人。他希望每个人都得到生活的基本所需,但有所区别。那么我是如何理解公正的呢?我把公正理解为在国内和国际上更好地分配财产。目前,有一种内部的殖民主义,也有一种外部的殖民主义。为了说明外部殖民主义的存在,只消想想这个星球上80%的资源都掌握在世界上20%的国家手中,也就是掌握在超级大国和为超级大国效劳的国家手中就行了。举两个小小的例子就足以说明。在最近15年中,美国从拉丁美洲赚了足足有110亿美元。这个数字是底特律大学统计办公室提供的。另一个例子是,为了购买一辆加拿大拖拉机,牙买加必须支付相当于3200吨食糖的钱……为了说明内部殖民主义,只要看看巴西就可以了。在巴西北部,有一些地区人们称它们为不发达地区也是够客气的,另外一些地区则处于史前状态,在那里,人们过着穴居人的生活,为能吃到垃圾堆里的东西而心满意足。我对这些人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他们,为了进入天堂,他们就应该受苦受难吗?永恒是在地球上开始的,而不是在天堂中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