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火烧波斯王的胡子(第4/22页)

怎会有希腊人选择模仿这样的魔鬼行径?显然这只不过是要表示对那些贵族违背伦常自甘堕落的批评。吕底亚就像它那些臭名昭著的老练妓女一样,被视为洪水猛兽;任何投入她怀抱的人都应受到谴责。剥掉了大受贵族赞扬的野蛮的精致外衣——这些奢华荒淫、优雅夸富的表面——之后,事实只有一个异常肮脏的真相:萨迪斯的宫廷完全可以被形象地描绘成一个“会说吕底亚语言”的妓女,跪在地上,一面任由嫖客折腾,另一方面也捏住对方的睾丸。“道路上臭气熏天,成群结队的屎壳郎逐臭蜂拥而来。”9这种场面实在恶心惊人,隐藏着一个同样恶心惊人的真相:贵族政治早已陷于恶行的泥潭,最坏的罪人僭主们同样深陷其中。

僭主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两难境地:或者继续充当卖国贼维护统治,或者被愤怒的暴民私下处死。如果他们有机会给自己的主子一次毁灭性打击,情况又当如何?——或许甚至有可能终结“万王之王”。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是到了公元前513年,这个问题突然变得异常现实。10大流士新近在印度赢得了胜利,立刻率领大军开到萨迪斯,跨过亚洲进入欧洲,随后挥师北上进入今天乌克兰的境内,对西徐亚人发动了突然袭击。各个希腊僭主都要为波斯人的战争效力,派出自己的军队到黑海修建跨越多瑙河的浮桥,并在此守候王的归来。这其中就有刚刚被波斯征服、心怀不满的雅典贵族克索涅索斯僭主,菲莱德斯家的米太亚德。眼看着时间一周周过去,天气逐渐变冷,布满了铅灰色的云层,他的心中产生了一个鲁莽的想法。假如希腊人切断浮桥,将大流士和他的军队抛在多瑙河寒冷潮湿的北岸会怎样?西徐亚显然不是一个过冬之地。这里的暴风雪令人恐惧,而原住民则爱饮人血。实在难以想象,伟大的国王整个远征的成败居然掌握在伊奥尼亚军队的手中。等到了深秋,波斯先头部队离此处仅有几天距离的时候,这个危险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念头也越发地紧迫起来。僭主们举行了一次会议,米太亚德提出了自己的议案。在这个令人沉醉的紧要关头,其他希腊人渐渐动摇;直到最后,人们提出了一个不太光彩但很实际的理由。毕竟每个伊奥尼亚僭主都清楚:“除了他之外,每个人都因大流士的支持才得以掌管各自的国家。”11因此他们投票表决的结果是留下来忠诚地保卫浮桥。他们小心谨慎地保守着秘密,不透露任何曾经密谋背叛的消息,全体僭主——包括米太亚德在内——都迎接自己的主人回归。自由的前景可能令人高兴,但适当考虑到权衡实际的权力之后,又显得不那么令人满意。

特别是对一位希腊人来说,他和任何其他吕底亚人或米底人一样感觉到波斯统治为自己提供了机会,但这权力实在危险。这就是希斯提埃伊欧斯(Histiaeus),他是在多瑙河岸边反对米太亚德狂妄计划的主要人员,作为爱琴海唯一的世界性都市、有“伊奥尼亚之光荣”12之称的城邦米利都的僭主发表意见,这座城市是泰勒斯的出生地,也是哲学的家乡,这里是经济和文化的中心。港口有四座宏伟的港务区,停靠船只的桅杆像森林一样云集在一起——其中有来自克里米亚运送谷物的船只,来自叙利亚、埃及和意大利的商船,还有来自波斯国王麾下舰队中的威武战船——这般富饶繁忙的景象在希腊世界其他地方都未曾有过。米利都受到波斯人的特别重视,这里是他们的贸易中心和海军基地,而与其他伊奥尼亚城市相比,米利都也因独一无二的附庸地位而感到自豪,甚至让它觉得与波斯乃是同盟者的关系,但是希斯提埃伊欧斯从未让这样的念头冲昏头脑,他也非常乐意利用超越其他僭主的优势和机会建立同世界上最强势的人的私人关系。

伟大的国王从西徐亚返回之后自然要奖赏希斯提埃伊欧斯对波斯远征的坚定支持,在把他召到萨迪斯之后,国王慷慨地询问这位米利都属臣,有什么被他看上希望作为赠礼的东西。由于这个时候,大流士留在欧洲的军队已经从克索涅索斯向西开进了色雷斯(Thrace),正在努力征服爱琴海北岸及其内陆地区,希斯提埃伊欧斯便大胆地问道,自己是否可以得到这块新的总督领地中的一部分作为赏赐?伟大的国王点了点头,这个请求得到了肯定,希斯提埃伊欧斯成为色雷斯一片名为米尔启诺斯(Myrcinus)的地区的主人。这可不是普通的赏赐,这片土地紧邻一条宽阔的大河,位于帝国和马其顿王国新边界之间,这里有银矿以及为制造舰队提供木材的森林。希斯提埃伊欧斯欣喜异常。他的势力不再局限在伊奥尼亚,他开始向往更大的梦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