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徐州(1938年3月~1938年6月) 3万发炮弹和4万枚手榴弹(第4/6页)
日军轰开的缺口需要堵塞,但没有现成的沙包,严翊营长当即下令,叫人把堆放在东关附近店铺里的一千多包粮食和食盐搬过来,用以堵塞豁口和加固掩体。
部下迟疑:“这……”
严翊说:“快给老子去搬!城陷了,也是留给日本人!”
这恐怕是中日战史上最奢侈的“防御材料”了。
此时东关右翼阵地的守卫士兵伤亡不小,严翊适时地把残部抽调下来,拿营的预备队重新顶上去。张宣武则拿出团的预备队,交给严翊作为营的新预备队。
打到此时,日军倾泻在滕县的炮弹已近万枚。从日军炮火的密度来说,这已经是开战以来最惨烈的县城守卫战。从张宣武团部到严翊营部有条电话线,从东城门内到东关,只有一里多地,但就是这一里多地长的电话线,在3月16日当天,被日军的炮弹足足炸断了25次。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1938年春天的滕县,中日双方的士兵在眩晕中暂时失去了听觉。剩下的只是黑白画面中寂静的肉搏,于是那鲜血也变成了黑色的。又一枚炮弹划过头顶,声音从它消失的地方重新灌向耳朵,随即到来的巨大爆炸声再次把画面炸成石榴红。
抗战之初的日军,大多背着行装包,负重比较沉,不利于近身肉搏,而且钢盔被砸后,会遮挡住视线,这时候中国士兵的砍刀就会往肩膀子上斜劈下来。一时间鲜血迸溅,肉末横飞,大刀砍到骨头上发出的奇异的声响令人心惊。
打到黄昏时分,在东关土围子正面,日军发起最后一次进攻。那道壕沟成为日军的生死线。为此日军使出重叠战法。每排步兵50人左右,日军部队长精确计算了时间,在前一排日军于壕沟边战死前,后一排日军可以冲抵。
日军死伤惨重,川军也战死大半。张宣武又把团预备队拿出来,支援东关。此时东关外阵地终于陷落,四十多名日军突入内城。
暮色已至,这往往是日军收兵的时刻。这样一来,那四十多名日军就吃亏了。因为看意思,后续部队在晚上是不会过来了,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巩固阵地。对严翊来说,则是要在天亮前消灭他们。
张宣武派过两个排,由连长何经纬率领。这个连是王铭章的警卫连,一直在师部左右,缺乏实战经验,所以面对四十来个日军,在自己伤亡了三分之二后,日军居然还有三十多个。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日军盘踞在东关城门里,中日士兵相距几十步。
张宣武急了,王铭章也急了,要前者想办法迅速击灭那几十个犹如附在皮肤上的蝗虫一般的日军。张宣武想了想,只能把在东、北两城垣上守备部队的预备队抽过来。这个连战力还不错,在晚上8点前,终于把残存的三十多个日军消灭,但自己也战死了两位排长。严翊在此战中大腿也受了伤。
深夜时分,张宣武前往王铭章师部汇报战况,得到后者大加称赞。张团长则把荣誉给了一线的严翊。严营长受到美誉也确实当之无愧。
王铭章告诉张宣武,他已经决定放弃滕县外围阵地,已经命令张宣武团放在北沙河的那两个营以及另外两个团一起进城增援。
王铭章说:“熬过了明天,汤恩伯的援兵就会来了。”
当天夜里,北沙河的部队都悄悄进入了滕县。张宣武立即把新来的部队顶了上去。
至于汤恩伯军团,此时军团所属的一个团已朝滕县驰援了,但行至南沙河时,被日军拦截不得进。恰恰就在这时候,孙震司令部跟滕县这边断了电话联系,滕县在瞬间成为孤城。
3月17日天蒙蒙亮,日军的进攻又开始了。
如果没有强大的神经,在这种战斗不息的日子里是会疯掉的。
对川军来说,在山西,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战争世界的入口,而在滕县一下子就找到了,甚至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适应了这种感觉。
这一天的序幕战跟前一天一样:重炮的炮弹和飞机的炸弹雨点般落在小小的滕县。
整个滕县除北门稍好外(有美国人的教堂),其他地方完全被硝烟笼罩、塌屋连绵。清晨时分,张宣武在西门内旅部开作战会议,开完会,返回东门内团部途中,他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了,因为完全找不到东、西两条大街了:全被炸成一片瓦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