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山河百战变陵谷 第二节(第5/7页)
一道密札是报告在十月十五日,折克行已经攻下蔚州。据说一名年轻的将领高永年不畏矢石、率部先登,是宋军能攻下蔚州的关键。
另一个密札却是个坏消息。就在十六日上午,种朴在应州桑干河边遭遇耶律冲哥主力的阻击,神锐四军先锋数千人几乎全军覆没,种朴仅率数十骑突围。河东震动,雁代已是草木皆兵。章楶已经开始强行征募代州所有的成年男子,协助守卫雁门关、代州城,连太原也是风声鹤唳。
章楶、种朴的报告虽然遮遮掩掩,但石越还是可以猜到事情的原委。
这必定是耶律冲哥得知飞狐失守、蔚州告急,想要率兵援救蔚州,却又担忧章楶、种朴乘其后袭扰,腹背受敌。因此便冒了一点险,佯装率军赶援,而种朴为了策应折克行,果然率军出雁门追击,以牵制耶律冲哥,不料反而中了耶律冲哥的计谋,遂有此惨败。
但耶律冲哥也付出了代价,蔚州已被折克行攻克。
因为出现意外的变故,而石越又突然感觉到胸口发闷,他遂决定在武强多停半日,召集众谟臣商议应对之策。
此时尚跟在石越身边的核心谟臣,还有参谋官李祥,参议官折可适、游师雄,勾当公事吴从龙、高世亮、黄裳、何去非,以及主管机宜文字范翔与书写机宜文字石鉴一共九人。因为早晨在安平的意外事件,宣台的谟臣也有些人心不安。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时候这样的大风浪,最倒霉的,反而是他们这些官员。尽管从名义上来说,宣台的谟臣并非石越的私人,同样也是朝廷的官员,但是一旦被卷入政治上的大风浪之后,谁又会真的来区分这些?此前对于这些谟臣来说,能加入宣台,意味着他们前程似锦;而此时,一切却变得那么不确定起来。每个人都不避免会有私心,此时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来人情都是如此,甚至刚刚抵达武强,便有几名河朔名士扭扭捏捏的找了些借口来向石越辞行。对这些人,石越都很坦荡的礼送他们离去,但是对这些谟臣来说,他们因为是朝廷的官员,却不可能做到见事不妙,便脚底抹油。
众人——尤其是四名官阶较低的勾当公事——虽然未必都有明哲保身的念头,却也是各怀心思,心不在焉的传阅着石越递下来的密札。
传阅完后,石越的目光便投入折可适与游师雄,正要问二人意见,不料,坐在身边的李祥却先欠了欠身,示意他要说话。
这让众人都略觉吃惊。须知这李祥乃是个宦官,虽然宣台,名为谟臣,其实带点监军的味道,他平素也颇守本份,一切事务,并不插手,便是建言献策,也往往十分谦退。此时他主动要抢先说话,石越亦敬他几分,因笑道:“未知押班有何看法?”
李祥朝石越欠身为礼,尖声道:“丞相,下官以为,河东不足为虑,要担忧的,倒是蔚州的折克行。甚至折克行的胜负亦无关紧要,真正决定胜负的,始终是河北之局势。此时丞相欲往东光,下官实不敢苟同。”
石越怔了下,心中不由十分意外。他听得清楚,李祥这话,明着是反对他,实际上却是对他表示信任。但这更让他想不到,李祥虽然也参加过伐夏之役,但他毕竟是内侍,况且并非是每一个西军出身的人,都可以算做石越旧部的。二人关系一直都有些疏远。而若非李祥对于皇室忠心耿耿,他也不会成为宣台的参谋官。石越再也想不到,李祥竟然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宣示信任。
方在心中感慨,却听折可适也说道:“丞相,河东不足虑——这一桩事,李押班说得确然不错。种朴虽然大败,雁代空虚,太原不安,然下官敢肯定,耶律冲哥绝不会就此冒险攻入河东,他必然是要回师去夺回蔚州。”
“这何以见得?”石越回过神来,不解的问道。
“耶律冲哥精通兵法,下官观其用兵,不重一时之得失,讲究以石击卵。是以蔚州虽然告急,但他却并不分兵驰援,反而宁可让蔚州失守,也要先解决种朴之后患。种朴既败,其必率大军,反扑蔚州。若能成功,反倒是我河东诸军为他所各个击破。”
“正是如此。”游师雄也点头同意道,“既便种朴不利,雁代城坚,太原更是城高池深,十分坚固,他就算兴兵攻入代州,没有数日之功,难以攻下代州城,要涤清代州各寨守军,更加困难,更不用说图谋太原。而蔚州却是肘腋之患,他非要尽快解除不可。此所谓‘远水不能解近渴’。下官以为,代州如今兵力空虚,以耶律冲哥之用兵,必先遣一支偏师,攻入繁畤,骚扰代境,切断折总管之粮道,而自率主力往攻蔚州。折总管虽攻取蔚州,所带粮草必然不多,又是孤军深入敌境,一旦缺粮,蔚州便无法坚守。但事已至此,蔚州恐怕也不容有失。若能坚守蔚州,不仅可以牵制耶律冲哥,蔚州在我大宋手中,更可以令辽人寝食难安。折总管老于戎行,不会不明此理。故此当务之急,是要保证蔚州的粮草供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