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刚不作绕指柔 第三节(第3/5页)

“船家,划快点!划快点!”何灌急得不停地大声催促着船夫,但那船夫早已倾尽全力,渡船速度有限,却是快不得半分。

而北岸的追逐仍在继续,余下的那个骑枣红马的校尉经过同伴坠马的地方,稍稍放慢了一下,何灌听到他发出一声悲吼,便催马疾驰,心中一沉,已知那个宋军已是不活了。他目算着距离,眼见着那个幸存的宋军驰至河边时,他的船也很难赶到对岸,心中更是焦急。

但那个校尉却是出乎意料的机智。他快至河边时,便不再引弓还击,而是将弓箭全部抛弃,然后一面急驰,一面便在马上卸甲。

“聪明!”何灌在心中大赞,果然,那校尉到了河边,已只有胸甲一时难以卸去,他飞速的跃身下马,将身子藏在马后,飞快的卸去最后的胸甲,纵身一跃,便跳进水中。

顿时,何灌身后传来一阵欢呼之声。他也是长吁了一口气,缓缓张弓搭箭,对准了北岸,一面心里默算着,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右手手指一松,一支羽箭从他手中疾飞而出,然后穿过了驰在最前面的那个契丹的胸口。

身后的欢呼声更大了。

但此时何灌已经完全听不见身后袍泽的声音,当他的箭搭上弓弦之后,他整个人便与手中的弓箭溶为一体,他只是从容而优雅的张弓、搭箭,然后发射,看见对岸的契丹人,随着他的弓弦响动,而一个接一个的应声落马。

他并不是那种百发百种的神射手,而是另一种让人恐惧的神射手。他的箭,有时竟会贯穿一个穿着重甲的契丹骑兵,然后再夺去他身后另一个契丹人的生命!

何灌并没有感觉到,很快,苦河的两岸,不再有呼喊,不再有欢呼,而是变得鸦雀无声。

他只是看到北岸的契丹脸上的惊讶、恐俱,然后看见他们带着不甘,但却畏俱的缓缓后退,直至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这时候,何灌才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弓箭重新挂好。

他转过身来,船篷里一个湿漉漉的年青男子正在朝他微笑,眼睛里有无法掩饰的钦佩。他看见他朝自己抱了抱拳,“在下开封田宗铠,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田宗铠?”何灌感觉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才抬起头来,惊道:“田宗铠!原来足下便是阳信侯的长子!”

唐康直到当天的傍晚才知道田宗铠突围渡河请援,也因此一并知道了何灌单舟却敌的神勇。这日白天,他与李浩去了北沼的一个村庄拜访一位隐士,据说这个隐士不仅是冀州第一名医,能妙手回春,而且还精通六壬之术,是个占卜神算。虽然儒家讲“敬鬼神而远之”,不肯将自己的命运与人世之间交付鬼神之手,但一般的人,对占卜卦相,却仍然是抱着一定的信仰的。而领兵的将领,则更加如此——其时辽军与西夏固然每战必卜,大宋朱仙镇讲武学堂,也有专门的先生教授奇门遁甲、六壬太乙之术,枢密院编修的《武经总要》,也有相当的篇幅,是专讲此类奇术的。不论如何,此类学问当中,至少也的确包括了相当的天文知识与心理暗示,尤其是世间终究是有一些此道高人,不管他们是真的拥有神秘的力最,还是只是操纵心理、观察入微的高手,但这些人的存在,已经足以让一些将领对此深信不疑。

因此,唐康虽然将信将疑,但李浩对此却深信不疑。此时二人徘徊于苦河之南,犹疑难决之时,找个世外高人来占卜决疑,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一种选择。

但不幸的是,唐康与李浩到那个隐士隐居的村庄之时,才知道原来那位隐士已经去逝半年了。只不过因为他所居的村庄是在北沼偏僻之所,消息流通不畅,因此连衡水县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其实当时的士大夫大抵都会一些占卜之术,《六壬神定经》之类的书籍,唐康自己也读过,只不过他曾经悄悄应用过几次,却是从未准过,因此他也颇有自知之明,从此便绝口不提此事。他平生无论遇到多艰难的事,也极少求神拜佛,此番白跑一趟,更觉自己无缘,沮丧之余,倒也彻底绝了这种念想。

回到衡水后,李浩决定自己去沐浴更衣,亲自占卜。唐康却连茶都没顾得喝上一口,并赶忙请田宗铠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