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金错刀白玉装 第一节(第3/5页)

但是,被悲痛、沮丧、绝望的情绪笼罩的邺国众人,已经没几个人能注意到新州的魅力。他们心里,充满着对海洋对未来的恐惧,一旦靠近港口,他们便争先恐后的逃离自己的座船,跑进占城的驿馆躲起来。染上各种疾病的病人,占满了驿馆的房间;即使健康的人,也一个个愁眉不展,每天都有人去央求邺国公赵宗泽,请求他能上表给朝廷,希望朝廷开恩,许他们回到大宋,哪怕能让他们从陆路回到广州居住也好。还有一些人,则发了病似的寻欢作乐,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国度,他们因为身份的尊贵而受到尊敬与良好的款待,但他们却滥用主人的好意,玷污自己的身份。

这一切,都让柔嘉感到羞辱。

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族人,全都被海难与疾病击垮了。

然而,将来迎接他们的,却依然并非坦途。

曹友闻从新州的商人那里打听到消息,那个“镇海侯”正在整军经武,暗地里遣人四处购买军器、船只,有许多的谣言说他的秘使出现在许多的国家。

而宗泽从虎翼军那里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薛奕已经派人前来新州等候,要求他们尽快前往封国,以备非常。

但这些消息,不仅未能令赵宗汉与他的儿子、族人赶紧启程前往邺国,反而使得他们更加畏缩。

柔嘉打心里厌恶这种懦弱,但她却束手无策。

她不是十一娘,她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安慰别人,鼓励别人。她也希望有人能够来安慰她。她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并非每一个都很亲近,有一些甚至很陌生,但是,在暴风雨中冲上甲板去帮助水手们稳固桅杆的仲构,却是她很要好的兄弟。如今,却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她便永远的失去了他。

但是,既便悲痛、伤心,如果这时候退缩了,仲构便是白死了。仲构对新邺城有那么多的向往与憧憬,如果他们最终竟到不了邺国,守不住邺国的基业,他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柔嘉站在新州城的石塔下,眺望着南方的海面,一筹莫展。从新州到凌牙门,即使顺风,也需要半个月。而要令她那已成惊弓之鸟的父亲、兄弟、族人们再去面对这半个月的海上旅程,她实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站住!”远处传来护卫的喝斥声。自从离开汴京,柔嘉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有一群护卫、侍婢跟随着,如影随行。她知道又是什么人被护卫挡住了,转过头去,远远地却看见曹友闻的身影,“叫他过来罢。”

“是,县主。”身边的侍婢答应着,连忙转身前去传令。

没多久,侍婢便领着曹友闻回来。

“县主。”曹友闻抱拳行礼,却是皱紧了眉头,忧形于色。

“你来找我,有事么?”

“县主可瞧见了那几艘船么?”曹友闻一面说,一面伸手指向新州港的远处。柔嘉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见那边的海港上,停泊着五艘三桅帆船,船看起来都很旧,其中两艘象是两千料的货船,还有三艘不过千料。

“那是周国的船队。”

“啊?”柔嘉怀疑的望着曹友闻。

“千真万确。”曹友闻知道这位县主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身为崇义公的柴若纳,的确置办不起太多的行装。相比起赵姓诸侯们浩浩荡荡的前往封国,柴氏的船队,可称寒酸。

“那的确是周国的船队,他们从广州出。”曹友闻平静的禀报道:“在下已然打听过了,有一艘商船只比他们早一天从广州而来,船上的人说,这是柴家的第一批部众,全是壮年男子,约有一千三四百人。他们在广州大肆采购兵甲,除此以外几乎什么也没带。柴家的老幼妇孺,以及一部分壮丁,还在广州,据说他们打算陆续搭载往来海船前往周国。”

“这又是为何?”柔嘉脱口问道,但马上觉察到自己的问题很愚蠢,脸飞快的红了。

好在曹友闻倒没有喇讽他,“因为他们没钱。要尽可能省钱。”

柔嘉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向那支几乎是破破烂烂的周国船队,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一丝敬佩。

“这亦不失为建国之道。”曹友闻的语气中,也有一丝敬服,“金洲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黄金。他们国中崇信佛教,寺中佛像,有许多皆以黄金铸成。三佛齐每一位王登基,都会铸一个等身金像……此番宗泽攻破三佛齐都城,单单向朝廷上缴的黄金,便有二十万两!朝廷不追究他们擅兴兵之责任,反而加以赏赐,只怕多多少少亦看在这些黄金份上。这于朝廷财政,不无小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