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表态,媚娘封后(第7/9页)

“唉!”长孙无忌一阵跺脚——怎么可能呢?操纵御史台、纠察百官的是崔义玄和袁公瑜,鸡蛋里还要挑骨头呢,哪塞得住他们的嘴?怎么走到这条绝路上了!

三、大势所趋

褚遂良劝谏过激,在两仪殿道出媚娘曾为先帝才人之事。虽然他所言是实情,但在朝堂之上实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媚娘已经是今上之昭仪,无论当不当皇后,乱伦聚麀已是既成事实,长孙无忌可以拿此要挟李治,对他施加影响,却不能公然把这张窗纸捅破——因为皇权是不容亵渎的。所有对皇帝人伦人格的指控,终究会归为诽谤。作为泱泱大唐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无论私下多么不堪,在臣民面前也永远是圣洁的。

褚遂良情急之下突破了底线,不仅触怒李治和媚娘,无形中也将手中最后一支箭射空了。两仪殿发生的事很快不胫而走,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抓到机会,声称褚遂良狂悖无礼、毁谤天子,以自戕辞官要挟君上,乃无法、无天、无父、无君之徒,理当予以严惩。

上有天子震怒,下有同僚攻劾,长孙无忌想救褚遂良也办不到,首要之事是保皇后。隔日韩瑗觐见,当殿痛哭流涕,请求不要废后,被李治赶出大殿,既而上书称:“匹夫匹妇,犹相选择,况天子乎?皇后母仪万国,善恶由之。作而不法,后嗣何观?愿陛下详之,无为后人所笑。”随后来济也上书力谏:“王者立后,上法乾坤,必择礼教名家。是故周文造舟以迎太姒,而兴《关雎》之化,百姓蒙祚;孝成纵欲,以婢为后,使皇统亡绝,社稷倾沦。周之隆既如彼,大汉之祸又如此,惟陛下详察。”

不过时至今日,这种道德文章已丝毫没有力量,哪怕他们把武媚比作妲己、褒姒,苦口婆心甚至危言耸听,李治也只是不屑地一笑。反正最后这层窗纱已经捅破了,换皇后如此,不换皇后也如此,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三天后他下达诏令,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这不啻为发出最后通牒,谁反对废王立武就贬谁的官。

时至十月,又是大朝之日。李治端坐在太极殿上,嘴角带着一丝隐隐的笑容,白皙灵巧的手指欢快地轻轻敲着御案。长孙无忌却紧蹙眉头、心情烦躁,手里紧紧攥着笏板,粗声粗气地呼吸着。百官似乎也很焦急,仿佛所有人都预感到今天将有大事发生,奏报、议论都很简短,区区半个时辰便“天下无事”。在群臣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无奈的目光中,李治终于开了口。

他的表情依旧温婉,目光依旧清澈,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然而他说出的话却字字千钧:“朕践祚至今已逾六载,本欲承父余庆垂拱而治。然朝野纷乱,家国不宁,辅弼之臣亦多不力,抑买土地者有之,党同伐异者有之,藐视君上者有之。余庆已止,余殃将至,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政事凋敝,何言永徽?看来大唐社稷不能没有朕,处置政务更不能缺少朕。”说到他稍作停顿,话题随即一转,“中宫废立之事议论久矣,至今争执不休。国事纷纷千头万绪,西征干戈未定,灾民嗷嗷待哺,难道就因为改易中宫之事什么都不做了,无休无止地争执下去吗?”

长孙无忌浑身战栗强自忍耐,几欲将手中牙笏捏碎——我还在!我还坐在这朝堂上!没有我拱手交权,你小子何以大言不惭?难道就为了个女人,你就要否定舅舅为你付出的一切吗?有我长孙无忌在,谁敢胡来?

只见李治目光一扫,呼唤道:“英公李!”

“臣在。”李不紧不慢起身出班。

“卿乃三朝元老、国之功臣。废易中宫之事你一直没发表意见,今天你说说好了,朕该不该换皇后?”

李还是那副无所挂心的样子,操着低沉的声音说:“此乃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臣?”

朝堂立时响起一阵嗡嗡声,群臣交头接耳,喜悦?激动?意外?李治悠然一笑,倾身注视这位威名赫赫的老臣:“英公,请大声些,让殿上每个人都听到。”

李身子骤然一挺,挪熊躯迈虎步,一挽胸前长髯,举笏跪地,朗声道:“中宫废立乃陛下家事,任凭陛下处置!”那雄厚的声音宛若黄钟大吕,萦绕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