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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日(第4/9页)

那位美国队长,那么胖的身材,那么庄严的面目,也亲自驾着一架飞机向敌阵飞去,令人有滑稽之感。又转了一个圈,飞机更升高了,看到下面的帐幕只有一块橡皮那么大。九架飞机都到齐了,开始振翼向东而去。但是各分队还是自己为单位飞着,分队间的距离起码有好几千码。

张广禄望着他的长机飞,他的工作很麻烦,有好几十个仪表要看,又有这么多操纵具,头还要向左扭着,以便和长机保持间隔和距离。长机隔我们真近,尾塔上的枪手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我认识他的话我一定可以和他打招呼或者做鬼脸。张广禄的颈力真强,我要像他那样把头扭上几个钟头,恐怕以后一辈子都摆不正了。

底下巴马布特河在望,公路上各城镇像一幅地图样的摆在那里。在这种编队飞行里面航向员比较闲,刘就和我写出飞过每一村落的名称。他有一大幅航空图,和一只胶质角度板,手里还有一枝铅笔,因为他们航向员随时都要准备用数学。机顶枪塔射击手马应龙老是旋转他的座椅,在没有飞出印度以前,对于敌机倒用不着那样顾虑,但是也要防备万一。况且他的胶质枪塔上没有遮阳板,现在太阳晒得正厉害,所以他口里的口香糖嚼个不停,坐着的转椅也旋转不停了。

里多区和附近那些空军基地,都一飞就过去了,现在我们在山上飞,高度虽然增加,但是并不冷。我觉得轰炸机比运输机还要平稳,速率快了好多,这是感觉得到的。飞上野人山的时候,三个分队稍微密集一点,但是还没有像飞机与飞机间编队的那样密集。并且右边那个分队就显然要比我们飞得高。

到孟拱以后我们飞低了点。这片天空,连一点云彩都没有。下边的铁道线,右边的英道吉湖,以及铁道两边的山,与地图没有两样。我们的队形更要密集了,并且沿着铁道线飞。我们就是这样进入敌人的上空!恐怕我们这样大模大样一来,敌人已经在MOHNYIN放警报了。我回想这几年来,我们到处躲警报,到处都碰到敌人的飞机嗡哎嗡哎呼啸着从天边出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们投炸弹,现在易地而处,倒也大快人心!我虽然不是空军人员,瞧着张广禄他们在这里造一点祸害也可以平一平我们的气。我希望敌人的战斗机出现,我记着张副队长讲的,我们九架对他们九架毫无问题。这十五挺枪炮发射起来不知道是怎样景况,突然敌人的机关枪穿进机腹可又怎样惊心动魄!我希望他们干一场,但是我希望他们不要把飞机给打掉下去了。我也希望看一看敌人的高射炮,但是又觉得不大好,我们队形这样密集,高度又不到两千码,高射炮打来一定有损伤……

我正在胡思乱想,航向员刘递过来一张纸条:“进入敌境。”

这时候身体的反应和在地面进入敌人机关枪射程内是一样的,心跳加快;各种印象虽然一样清晰,但是好像在脑部升高了一点;这时候自己讲的话音调和语气纵然和平常一样(别人可以听不出破绽),但是自己听去觉得不驯熟。假使你对“预期的突然的不幸”想象得更多一点,你会露出马脚,而会被人称为懦夫。事后想去,这种情景是很可笑,有趣,而且愿意再度尝试的。在飞机里面所不一样的是机械与枪炮上的操纵要求一点思考,不能将全部脑力任直觉发展,空军人员,心理上与生理上也经过一番选拔;引擎的响声多少也给人一种安慰。

张广禄仍旧扭着颈子飞,马应龙的枪塔仍旧在左右摇摆,我们可以看到战线的痕迹了。在这走廊内,有一条铁路,有一条和铁路平行的公路,此外,交错着一簇簇的丛林和一片片的开阔地。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那一截公路上车辆还是很多的,现在这边一点活动的痕迹也没有了。我们看到丛林里突然出现的烟雾一闪,那是我们的炮兵在射击(那几天,新一军的炮兵正在英军步兵后面协同作战),我尽眼力瞧去,希望看到下面的步兵勇士,但是没有看到。再飞过去一点,看到一簇树林正在燃烧,火焰很猛烈,连绿色的树叶都燃着了,竖起来的烟柱有两百码高。我用右边的友机做陪衬,对着这丛林烈焰和默默的铁道拍了一张照片,但是距离太远了,又没有滤色镜头,后来冲晒出来看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