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抓住改变命运的机遇(第4/13页)
团营设计之精妙,正如简又文先生所分析的那样,分在女营中的母亲及妻女,成了人质,从此会众就沦为了洪秀全的奴隶,如果会众不竭力为洪秀全在战场上死拼,则家人必然会被处死。
理论上来说,这种奴隶制式的团营制度,是不应该有人自投罗网的。但小概率事件在这里再次发生,由于当地所特有的愚昧与浓厚的宗教氛围,许多人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主要原因是他们认为只要自己早早地加入团营,就可以借助团队的力量,去伤害别人,抢夺别人家的妻女以补偿自己的牺牲。
恐惧与仇恨,这就是洪杨集团形成的内因。
加入团营的信众们发现,他们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洪秀全,母亲妻女,又沦为了人质,除了攻城略地为教主打江山,已无路可走。更重要的是,恐惧与仇恨,都是一种负面的、邪恶的、破坏性的残暴力量,没有丝毫的建设性。这就意味着团营坐吃山空,只能以暴力掠夺的方式,进行恶性循环。
在战场上,信众们因为母亲妻女沦为人质,只能一心一意死打狠拼,而清军是拿饷当兵,属于雇佣性质,没理由跟他们拼命。于是洪杨集团如滚雪球一般,迅速扩大。
团营的恐怖力量,在太平军攻克武昌后的举措中,体现得最为明显。
太平军攻克武昌后的举措,第一步:打馆。号召民众参加团营,最先报名的人编成每二十五人一组,由老营加以训导。然后再次把民众集中起来,对其“讲道理”,继续号召大家报名入团营。
第二步:进贡。打馆之后,发现更多的百姓并不愿意从事杀戮,而是躲藏在家中。于是洪秀全号召这些不肯加入的民众进贡,并声称:进贡者可各安本业。这个意思是说,不进贡者,就有危险了。百姓惊慌,不得不拿出家中最值钱的财物送给洪秀全,以保性命。
第三步:编伍。首先对进贡的百姓进行登记造册,家住几弄几巷,父母兄弟姓名,全都要登记得明明白白。然后告诉百姓,两日后敲锣传呼进贡者,迟误者斩。等到两日之后,锣声响起,进贡者鱼贯而入,就立即被带到城外,编成队伍,再也不得回城。
第四步:开女馆。这时候武昌城中的男子,大半都已经被强带出城,余下来的女子被勒令从家中出来,全部编入女馆。这些女人从此就成了人质。编制而后,所有的女人列队集中于阅马场,由洪秀全亲自发表讲话,挑选六十名美貌者为自己的性奴。老团营敲锣打鼓、鸣放鞭炮以示庆贺。
第五步:焚城。洪秀全下令将武昌城烧毁,女团登舟,男团征战,留在城中不肯参加的人一律焚死。于是男子从者十之九,女子从者十之一二。
据统计,洪杨初陷永安,人数不过三万七千人。到长沙城下,人数已过十万。等离开武昌,武昌居民尽数被裹胁而走,人数不少于三十万。一座繁华富庶的大武昌,连人带物被席卷一空,从此沦为一座空城。
以恐惧控制人,以仇恨驾驭人,以裹胁之术迅速扩张,这就是洪杨在短短两年时间内,形成了一股庞大的武装力量的原因。但是,洪秀全所用的这个方法,犹如魔功,虽易速成,但规模既成,就极易走火入魔,反噬自身。
但是杨秀清对此一无所察,他不无自得地对人吐露:
(杨)向亲密(之人)言曰:吾亦知新收兄弟心不服而怨恨,全在绳以苛法,劫以严令,驱策而挫折之,使之不遑有他志。如有相约变妖(指逃亡)者杀之。虽各有异心,彼此疑惧,谁敢先出诸口?况人人心虽恨我而不能祸我,人人身体精神皆为我役使,是恨我者虚,助我者实也。妖之待人,人人感之,未必妖营办事之人能如我诸兄弟之尽力。是感妖虽有实心,助妖并无实际,此妖之所以屡败,我之所以屡胜欤?
无论是恐惧,还是仇恨,都只是一种可怕的负面力量,是一种破坏性的能量,不具有丝毫的建设性。这就决定了洪秀全定都南京之后,其恶性扩张会陷入停顿,团营所具有的残暴力量,囿于系统的庞大,开始转化为内部的自相残杀与恶性争斗。
洪杨集团的发展态势,与李鸿章的事业发展构成了背离。当洪杨集团恶性扩张之时,李鸿章还在翰林院做编修。等到李鸿章回到淮上,开始二次创业进入成长期时,洪杨集团恰恰进入了消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