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精神生活 THE LIFE OF THE MIND(第8/11页)
当然了,中产阶级只热衷于读非意识形态性的期刊,比较好的像《国家地理》、《史密森学会会刊》和《房屋与园艺》。《国家地理》还在封底广告上向中上层阶级推销昂贵的军校和纪律严明的训练营,好让他们把不听话和吸上大麻的儿子送去受罪。
这些广告能给没能力这么做的中产阶级提供大量的想象。《今日心理学》给中产阶级一种错觉,仿佛它能紧跟日新月异的科学发展,而《纽约客》使中产阶级相信,它关心文化和优雅精致的事物,比如斯托本玻璃器皿⑳。如果贫民阶层阅读《大众机械》,上过大学的中产阶级就会看《科学文摘》。一个在自我想象上越自由的中产阶级人士,家里的某个地方就越可能有《消费者指南》。邮购商品目录的设计者们已经了解到,他们的顾客都愿意被人想象为只读属于自己阶层读物的人,因此取悦他们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提高等级。比如一份典型的中产阶级邮购目录,推销一种花里胡哨的门垫,目标顾客是读《新布朗斯维克住宅信息报》的人,却在垫子上印着“《纽约时报》”的字样。同样是这份邮购目录,还呼吁人们“请把废报纸保留整齐以备回收”,而旁边的图片上是一个铁铸的报纸架,上边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叠报纸。你猜猜最上面的一份是什么报?《奥马哈世界前锋报》?错了,是《华尔街日报》。根据同样的道理,一份对象是上层贫民的邮购目录里,推销西式古董家具复制品的广告图片,在一把椅子旁边的杂志架上摆放的不是《家庭圈》和《田野与河流》一类我们能想到的这一阶层会读的刊物,而是《大西洋月刊》、《纽约客》和《史密森学会会刊》等杂志。
各阶级喜欢往脑袋里装的东西:
在我们结束中产阶级阅读趣味这个话题前,不能不注意到他们的读书品味对美国人行文风格的冲击。对意识形态、见解和尖锐思想的惧怕(我们以前在他们对现代艺术的抗拒上早已领教过),是导致委婉语、文雅谈吐、行话、玩弄词藻等现象盛行的主要原因。中产阶级对“争议性”的忧虑,使《纽约客》杂志几乎从来不刊登读者不欢迎的书评,比如会令读者难堪的、文字尖酸刻薄的、针对性过强的文章。最好是语言温和讨好,然后通过轻描淡写、意义不明和逃避等方式躲开一切麻烦。中产阶级需要的文风,本质上是大机构宣传品的风格,由一些最狡猾的大公司模仿《纽约客》杂志“城中话题”栏目的故作天真腔调制造出来。莫比尔石油公司最擅此道,它装着坦白自己的无知(莫比尔公司会说:“我们也不知道……”),说着最平庸的话,以此安慰别人,仿佛不这么做就会招来精英分子的谴责。“世界不会像有些人惧怕的那样,在1982年3月10日星期三这一天走到尽头。”一个星期之后,它在一条广告里这样写道:
真实情况是,那一天所有的星球都排成朔望(syzygy)形式,意思就是说,它们都在太阳的一侧。(我们也不知道syzygy这个词的意思,所以我们查了字典……)如果世界在可见的未来不会毁灭,那我们为什么不把她变成一个更适于居住的地方呢?
后面这一段话提醒了我们,要想让中产阶级能够理解,陈词滥调和老生常谈是多么不可或缺。幸运地受过较多教育的人阅读是为了获得惊喜,而中产阶级阅读是为了使自己的观点被肯定。偏离习惯的语言规则,会把中产阶级搞得困窘和心烦意乱。
【《圣经》】中产阶级是无数《圣经》新译本(“重写版”的说法似乎更贴切)占压倒多数的读者。不消说,这些“新译”使我们的时代同以前相比蒙受了耻辱。值得注意的是,在所谓教育全球化普及之前,这些新版本根本不被认为有必要存在。受了如此不幸的教育的人们,不光毫无历史知识,对行文风格和习语也所知甚少,除了现代英语之外,其他任何时代的英语都会难住他们,于是中产阶级甚至要求神性也要用“容易懂的语言”来表达。假如,像诗人奥登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