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0/24页)
站在江汉关大楼前的两个人,还从未就近仰望过这么高大的建筑,就不免感叹了两声,但一见到钟楼的尖顶上飘扬的膏药旗,就恶心得直想吐。之后,二人上了一辆黄包车,请车夫一直顺着马路朝东边拉。沿江大马路上,连绵排列着许多风格各异的老建筑,这里巴洛克式、哥特式、洛可可式、维多利亚式、俄式拜占庭风格等欧式建筑一应俱全。这些高大气派的大楼,几乎都是英、美、日、德、俄、比利时、意大利、法国以及中国等各国设在汉口的银行或者公司驻地,似乎在诉说着“东方芝加哥”昔日的繁华与骄傲。尹朴修和静姝注意到,有的气派的老建筑的大门口插着膏药旗,而且还有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站岗,显然是由于战争的原因,某些银行或公司搬迁之后,人去楼空,就被日军强行占领了。二人还注意到,岸边停泊着一二十艘日军的军舰和汽艇,军舰和汽艇上挂的膏药旗被猎猎的江风吹得高高飘扬。尹朴修暗忖,看来武汉真是日军重点防守屯兵的重地啊!静姝一看见日本兵,就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自己的爱人安迪和他的铁哥们儿吉米,至今都还不知道被这些天杀的日本鬼子关在哪里受折磨,亲爱的安迪他该有多痛若、多无助啊!这么一想,她的眼泪就无声地涌到了脸蛋上。
这时,车夫忽然放慢了脚步,扭头说,先生,眼目下在第一特别区的地面上,前面就是日租界了。尹朴修感到奇怪,就问,第一特别区是啥意思?静姝赶紧拭去泪水。
车夫笑着解释说,咱们汉口这边不是有五国的租界吗?前些年,咱们中国政府跟洋人较劲,谁把咱得罪了,就把租界给它收了。最先收的是德国,后来收的是俄国、英国。收回的租界就叫特别区,德国最先收就叫第一特别区,俄国、英国就叫第二、第三特别区。名义上说着好听,某国的租界我给你收了,实际上人家洋人一直在使用,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哦,是这样。静姝插话,我们怎么不把小日本的租界也收了?
车夫忙停了脚,紧张地朝左右看了看之后,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我看二位不是本地人吧?可不敢这么说哟,要被日本人和汉奸听到了,非抓你不可。眼目下,整个租界少说有几千洋人,就数东洋人最多,少说也要占一半呢!
尹朴修问,你怎么停下不走了?
前面日租界有站岗的,看守得可严了,不让中国人进,动不动就抓人。我可是不敢过去,我劝二位也别去招惹他们。车夫显然心有余悸。
尹朴修听车夫这么一说,就叫他掉头沿路返回。车夫就把他俩拉到了江汉关大楼起先上车的地方,见他俩没有叫停的意思,就拐了个直角,上了汉江边的黄陂街,结果,二人又在汉江边发现了日军海军陆战队的营房以及码头上军用篷布盖着的一堆一堆的日军物资。二人回想了一下,刚才在沿江马路上的那几幢大楼前,曾经见到过汉口海军特务部、汉口陆军特务部、汉口宪兵队等白底的汉字吊牌,但安迪和吉姆究竟是日军的哪个部门抓的呢?
晚上,牛队长赶到尹朴修和静姝的棲身之地,三人聚在一起分析敌情。
牛队长首先说,对了,我们通过内线摸过底了,德国领事馆的副领事根本不姓施耐德,最近几天,德国租界也没有一对从德国赶过来的母女出现过。
照这么说,叫汉娜·施耐德的母女是假扮的,两人很可能是纳粹德国的特工。静姝说。
不是可能,而是可以肯定。尹朴修说,牛队长,我觉得日军天远地远地把她俩从西欧找来,一定是为了肃清武汉地下抵挡组织的。
牛队长说,我们武汉军统特工首当其冲。
不错,尹朴修点了点头说,还有共产党、新四军方面的地下工作者……
静姝插话,还有潜伏在五国租界里的英、美方面的情报人员。
尹朴修问,牛队长,你知不知道直接管辖汉口的英、俄、法、德、日租界的,是鬼子的哪个部门?
牛队长回答,是日军汉口海军特务部。
我有眉目了!静姝兴奋地抢着回答,那两个家伙一定是汉口海军特务部请来的,安迪和吉姆肯定关押在汉口海军特务部的大楼里!
牛队长高兴地说,孙小姐这下说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