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7/7页)

林雨翔以为这一刀算是狠的,按理不会成功,所以留了一些箴言佳句准备盘旋,不想服务员一口答应,林雨翔后悔已晚。抱着一瓶牛奶回车上,顿觉车子里春暖花开。

此时天又微亮一些。林雨翔往下一看,停了一辆县教委的林肯车,不禁大为吃惊,想这类神仙竟也要上厕所。再仔细往里一看,后排两个神仙正在仰头大睡。林肯果然是无论做人做车都四平八稳。电视台已经开始日出而作了,镜头对着女厕所大门。林雨翔仿佛已经听到了几天后如此的报道:“学生们有秩序地排队进入南京大屠杀纪念馆。”

好久车子才启动。

路上只觉得四周开始渐渐光明。教育局的车子好像畏惧光明,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两边的远山绿水比钢筋水泥有味道多了,可惜这山与爱国没有联系。林雨翔突然想如果能和susan携手在山上,那——不由转过头看susan,susan淡淡一笑,扭头看窗外。

……

第二天清晨,林雨翔睁开眼看天花板。昨天爱国的内容可以忽略不计,记忆止于到南京后与susan分别那里。这次出游只在记忆里留下了一个好老师,一首叫《青春无悔》的歌,一个快要握到手的遗憾,一个像设在冥界的厕所,几座青山,几条绿水,几间农舍,最直接的便是几只板鸭。

过一会儿林雨翔接到一个电话,他“喂”了半天,那头只有游息缕缕。

“喂,是林雨翔吗?我是——”

林雨翔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像掉在按摩器上,狂跳不止。susan约他一小时后大桥上见。林雨翔喜从天降,连连答应。接下来的时间里林雨翔像花木兰回到老家,梳妆打扮不停。计算妥了时间以后要了一辆三轮车过去。车夫年事已高,和三轮车一起算怕是已到期颐之年。他上桥有点困难,骑一米退三米。林雨翔怕这样下去,不多久就可以回老家了,忙说算了,下车给了钱后往桥上跑。看着天高地阔,心情也开朗明媚,想应该是去郊游谈心。他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将心迹袒露得像高手杀人后留下的痕迹般不易让susan察觉。突然一惊,看见susan已经站在桥上,微风吹过,头发微扬。

“昨天睡得好吗?”susan问。

“好——好!”林雨翔不敢正视,默着一江冬水向东流。

susan没说什么,从地上捧起一叠书,调皮道:“哎哟,好重啊——”

林雨翔要过去帮忙,susan把书往他手里一交,说:“好了,这些都是我做过的习题——别笑我,应试教育嘛,没有办法,只好做题目了。记住噢,对考试很管用的,有的题目上我加了五角星,这些题目呢,要重视噢,为了进个好一点的学校,只好这样子了,做得像个傻瓜一样,你不会笑我吧?那——我走了,再见——”

说完拦了一辆三轮车,挥挥手道别。

林雨翔痴痴地站在原地,想还谈心呢,从头到尾他一共说了一个“好”字。低头看看手里一叠辅导书,惊喜地发现上面有一封信,激动得恨不得马上书扔河里信留下。

你好。前几封信我都没回,对不起。别跟教育过不去,最后亏的是你。这些书可以帮你提高一点分数。你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相信你一定会考取市重点的。愿我们在那里重逢。

林雨翔看过信大为吃惊,自己并没和教育过不去,只是不喜欢而已。他只属于孟德斯鸠式的人物。不喜欢教育,但思想觉悟还没到推翻现行教育体制的高度。因为一旦到这个高度他马上会被教育体制推翻。

雨翔拿着信想,愿望是美好的,希望是没有的。林雨翔现在正繁华着,并不想落尽繁华去读书。他不知道许多时候“繁华落尽”就仿佛脱衣舞女的“衣服落尽”,反能给人一种更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