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心坎(第2/4页)
“你丫装傻?” 张国栋说。
“真不是。打架这事儿我明白,你力气大,一手按住那个小兔崽子,一手举起板砖,问丫挺的,‘你丫服不服?’。丫说不服,你就敲破他的头,丫说服,你就是牛逼了。反正,这样就灭了他了。这些,老流氓孔建国都演示过。但是姑娘怎么泡呀?和人家搭讪?然后呢?带到小黑屋?然后呢?脱光了衣服?然后呢?然后呢?”张国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和刘京伟认识了一个家里有录像机的阔少,看了一部越南人拍的《金瓶梅》,回来兴奋地告诉我:“然后你就热了胀了,然后你也脱光了衣服,然后你自己就知道该干什么了。和抽烟一样,不用人教。”现在,烟在嘴里,辛辣上头。仿佛心里满胀的感觉,都能从口里随烟飘走。书之外,还有别的要懂的东西。
我问张国栋想不想听我诗朗诵。“其实我是个写诗的。”我说。
“那我还是个拍电影的呢。”
“别看我长得像个杀猪的,其实我是个写诗的。”
“好。不黄不给钱,声音不嘹亮不给钱。”
我跳起来,开始念一首幼稚的打油诗:
学抽烟为了学坏,
学坏为了学习长大。
学习长大得厌恶爸爸,
再杀死他。
学习长大得爱上妈妈,
再抛弃她。
长大后,我也诗朗诵,但是那一定是在五个小二锅头之后。我不能喝奶,除了酸奶,我缺乏乳糖酶。我能喝酒,喝一杯就脸红,但是百杯不醉,就像我一摸姑娘的手就会脸红,但是脸红后记得说一百篇肉麻的语录。长大后的一天,从我的口袋里赚了无数钱财的玉器店老板送我一个新石器时代的玉石酒杯,通体沁得鸡骨白,碾砣的痕迹都对,局部还透强光。玉器店老板说,别看了,一定是对的,没人要,不挣钱,没人仿。我在东四的孔乙己酒店,用一个新石器时代的玉石酒杯喝小二锅头,朱裳坐在我对面,说:“我开车来的,你自己尽兴喝吧。”五个小二锅头之后,我心里的小兽苏醒,我的眼睛烧起红火苗,我问朱裳:“最近想我了吗?”朱裳闷头吃腊猪大肠,短暂地抬起头,笑着摇了摇。我接着问:“是现在不想说还是最近没想过我?”朱裳从腊猪大肠里抬起头,说:“都这么大岁数了,想什么想?”我要了第六瓶小二锅头,接着问:“最近想我了吗?”朱裳叫服务员又添了一盘腊猪大肠,说:“如果没想,我干吗要见你?”我心里的小兽欢喜,它带领我的双腿,跳上桌子,我的嘴开始诗朗诵:“屋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槐树,另一棵也是槐树。桌上有两盘菜,一盘是腊猪大肠,另一盘也是腊猪大肠。眼睛里两个姑娘,一个是朱裳,另一个也是朱裳。”我站在桌子上,我戴圆眼镜,穿白衬衫,我的眼睛通红,我的肚脐露出来,我没有碰掉一个盘子。
在中学的黑暗的角落,我嘬一口张国栋的红梅烟,吐一口烟,念一句打油诗,就像逐字逐句地读一道选择题的题干。“你这么抽烟纯属浪费,”张国栋深吸一口烟,吞进肺里,再慢慢地让烟一丝丝地从鼻孔飘出来,青烟曲折回转散入周围的黑暗之中。“想上就别憋自己。你有戏。”
“是么?”
“她喜欢你。”
“为什么?”
“你喜欢书,读得仔细,你有时候就是你喜欢的书。你能迷上你的书,别人也会迷上你。”
“两个人没事能干什么呢?”我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枯黄干瘦,伸直后在关节之间出现一圈圈皮肤的皱褶,就像酱在熟食店里的鸡爪、鸭爪。这样的手伸出去,应该放在朱裳身体的什么地方才能让她感觉舒服地被自己抱着?
篮球场上还有几个贪玩的男生借着路灯阴黄的光亮在打球。远处隐约能看见一男一女在散步,好像是在讨论一道解析几何题。
“你说别人的事总是出奇的明白,遇到自己的事总是嫩。这事呀,你试试就知道了。就像有些事不用教,上了床自然就会了。再说你也没少骚扰过小姑娘,也没少被小姑娘骚扰呀,怎么一到朱裳这儿就发木?咱们学校躲在树后面看你的姑娘不比原来躲在山洞里流着口水等着吃唐僧肉的妖精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