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6页)

他笑了一声,讥诮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低声道:“想杀我?可惜了,下次要杀我可得快些动手,不要犹犹豫豫的,否则功亏一篑。”

胡砂又开始装哑巴,不说话不看他,情况像是回到了五天前,两相僵持的状态。

凤仪却似乎很开心,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渗出来,滴在她雪白的中衣上,像是雪地里开出两朵红梅。

他俯下身体,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她的,声音轻柔似耳语:“你在犹豫,你舍不得杀我,你看我的眼神变了。是恨我?你心中到底还是有我了。”

胡砂忽然就觉得一股气要冲破头顶,再也忍不住,恨恨怒道:“你去死!”

凤仪飞快收了短刀,在她面上轻佻地一捏,柔声道:“我死了的话,谁来照顾你呢?烧得那么厉害的时候,一直抱着我不松手,你也忘了?”

前几天的冷静隐忍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没了,胡砂只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被点燃的爆竹,随时会炸开来,心里又是羞愤又是尴尬,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都是这样,他不把人当人,随便嘲讽耍弄,用温柔的姿态。

先前对他只是愤怒,如今却变成了愤恨,恨不能把他咬成一片一片的。

“你害了师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她瞪着他,森然吐出几个字。

凤仪淡然一笑:“世上除了天神,谁不会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活着受苦,不如死得痛快。”

“那你怎么不去死?”胡砂奋力挣扎着,在他身下乱蹬双腿,没命地扭着手腕,要挣开他的桎梏。

凤仪先时还兴致盎然地与她斗着,时而压住她的胳膊,时而压住她的腿,时而用额头抵住她乱晃的脑袋,斗到后来似乎有些兴趣索然,干脆下了道束缚咒,胡砂又变得硬邦邦的,僵在那里不能动弹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伤,起身下床,一面低声道:“我也是要死的,没有例外。”

他的心情好像变好了,嘴角带着一抹笑,从箱子里取出药粉,正抬手要脱衣服,回头见胡砂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恶狠狠瞪着自己,不由说道:“色女,还不快把眼睛闭上?要吃我豆腐么?”

胡砂恨恨地闭上眼,耳边听得他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忽然又忍不住,猛然把眼睁开,立即见到他光裸的后背,背着光,只能看到精瘦结实的轮廓。

她有些发窘,正要把眼睛闭上,他却忽然转过身来,笑得很是不怀好意:“……色女,真的在看。”

胡砂蔑然瞪他一眼,忽见他把药粉飞快涂在伤口上,跟着走过来,将瓶子往箱子里一丢。

不再背光,她立即看清了他赤裸的上身—皮肤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细小的红线,像是每一寸最细微的筋脉血管都暴露出来了一般,极为可怖。这种状态,她以为只有在他现出魔相的时候才会出现,没想到平日里也是这样。

她不由抽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凤仪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随意用手抹了抹那些红纹,飞快地将外衣套上,淡道:“很难看么?那也没办法。”

胡砂忽然想到芳准以前说过,凤仪还是个凡人,虽然有了五十年的修为,毕竟还未成仙。以自己的凡人肉身接受入魔之后的能力,并且在短时间里飞速提升,再加上吸收了金琵琶与御火笛里的五行之力,对他来说,其实不是好事。

再想到他总是在睡觉的时候忽然断气,会不会也是因为承受了太多超出自身限度的能力呢?

她张口想问,但凤仪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了,自己再仔细想想,他要死要活与她其实没什么关系,他死了才好。于是索性把所有问题都吞回去,再也不想了。

恍恍惚惚的,胡砂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不由自主从床上爬起来,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轻飘飘地飞出了房间。

门外是个黑洞,吞噬一切光芒,她不太能自主,只觉身体被黑洞给吸了进去,像是被人拉着一样,不停地往前漂浮,漂浮。

前方有妖兽厉嚎的声音,一阵一阵,潮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胡砂像是忽然从迷梦中惊醒过来似的,双脚踏上了实地,茫然四顾。

这里—她来过。在刚被清远驱逐的时候,她也做过一个这样的梦,梦里只有漆黑无垠的荒原,成千上万的妖兽在追逐她,要吞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