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马蹄(第2/3页)
倪芝耸肩,“我要是不嫌,你是不是就不洗了?”
她没等到回答,自顾自去开了阳台上的窗户透气,把陈旧的风扇开了,铁门也一同开了。果然有了空气对流,烟味在慢慢地逸散。
陈烟桥洗完澡出来,倪芝觉得自己今天受了不少惊吓。
如果不是亲眼见陈烟桥进去浴室,又穿着他肩头搭着的那件黑T恤出来,她几乎以为是换了个人。
他竟然把胡子刮得一干二净,除了黑眼圈还跟之前一般无二,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陈烟桥没理会她惊讶的神情,低头拿那条脱了线的毛巾擦头发,他把胡子刮了以后,下巴棱角更分明,连鼻梁都挺了,比原本还像欧美立体五官。
虽然仍是少白头,但他头发在短发里算长的,刚洗完的头发又不蓬乱,倒像是刻意挑染成灰色的湿发效果。
倪芝愣了一会儿,几乎笑倒在沙发上。
她认识他起,他就是胡子拉碴的模样,讲究点儿的时候是把胡子修成漂亮的扇形,乍然变成这般清爽的模样,好似把沧桑一同刮掉了。
或许初次见面,就觉得他是个不算很年轻的男人,后来他的古板、沉默寡言和郁郁寡欢让她对他的印象更往中年人身上靠。
见了他把胡子刮掉的模样,才反应过来,原来男人三十多岁,不过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本该是年轻的。
这回要是说她是他侄女,怕是无人会信了。
“你怎么把胡子刮了?”
陈烟桥理由充分,“她还年轻,我就这么老了。”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平时的扮相十分显老,倪芝这回更是笑得止不住。
陈烟桥冷眼瞥她,耐心缺缺地把擦头发的湿毛巾扔回左边肩头挂着。
终于开始审问她,“为什么来这么早?”
“怕你一大早就去给湄姐扫墓了。”
陈烟桥那天还没问她,“为什么非要去?”
倪芝反诘,“那你为什么同意我去?”
陈烟桥又是那句招牌答案,“随你,你可以选择不去。”
他心里叹不知自己如何混成这般模样,他和余婉湄当年在一起,人尽皆知,因为都等着看他们笑话,等着看他何时甩了小青梅再次投入莺莺燕燕,等着看余婉湄何时结束上当受骗。那时候他巴不得每天骑摩托车带余婉湄在校园里溜一圈,好堵了悠悠众口。
如今过去十年,知道他们那场生离死别真相的人,竟然只有倪芝一个小丫头片子。
以前不觉得,现在忽然意识到,多了个知情人,好似就少了份罪恶包袱。
他并不抗拒她一同去。
倪芝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我只是觉得,湄姐值得我祭拜,况且她还是我同校师姐。”
余婉湄值得祭拜,那他当是值得唾弃了。
“那我呢?”
倪芝眉眼弯弯,“你还没死呢。”
她心里和面上一样痛快,两个人都明知对方问的是什么,较量一番。
却偏偏,你瞧,谁也没答了谁的问题。
陈烟桥坐下来,倪芝看见他侧面的下巴上还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看起来像刮胡子时候刮到的。
他把肩上搭的毛巾扔沙发上,窸窸窣窣地解开塑料袋。
两样黑乎乎的东西被搁在倪芝面前。
倪芝伸手拿起来,“这是什么?”
原来是墨汁和一方长相普通的砚台。
陈烟桥手里拎的是一捆捆纸钱,茶几上还有支毛笔,“既然来早了,就帮忙干活儿吧。”
“哦。”
要说倪芝还算是个兴趣广泛,且做事有持续耐心的人。唯一不开窍的,便是书法,还是每家每户都会让孩子学的。
她知道陈烟桥要做什么,五月那回她跟着他去烧纸时候,就看见他一手漂亮草书,给烧的纸钱写的袱包。
她看陈烟桥这方砚台,猜他大概没有什么讲究,或许字好看,也便无所谓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陈烟桥一年到头,确实写不上两回字,都说书画是一家,儿时抓阄抓了画笔后全都练了,还算他有天赋,这些年手腕不行了,练得最不走心的软笔书法却勉强还能一看。
倪芝还是本着对写得一手好字人的敬重,问得毕恭毕敬,“要怎么研墨?”
陈烟桥看她一眼,倪芝自己接了话,“随我,对吧?”
黄纸上落了阴影,陈烟桥知道是她凑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