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幡然醒悟,自有烟霞送迎(第3/4页)
说着话他大喝一声,顿时头顶飘来一朵乌云,在他们这方海面投下一片阴影。等阴翳罩定,醒言叫道:
“丁甲、乙藏何在?”
话音未落,便从他手掌之间冒出一团黑雾,其中影像幢幢,不久之后,便有俩青色鬼影分离出来,身形恍惚,面目分明,呲着牙咧着嘴跟醒言躬身一礼,口里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鬼话。
这之后,也不知召它们出来的少年口角微动跟它们说了什么,突然间这俩恶鬼一齐回头,红炭一样的鬼睛死死盯着骏台,口中嘶嘶冒烟,张牙舞爪如欲攫人!
“嘿……骏台,莫非你现在还觉得能逃得出我的手掌?”
拜孟章所赐,醒言现在在南海名声并不太好。现在再被头顶乌云一罩,脸色被身旁鬼影一映,更显得狰狞恐怖。借着这几分鬼气,醒言恶狠狠地恐吓:
“我说雨师神,我劝你莫想差了念头,否则连鬼都做不成!说什么魂归西方去找什么王母公主再世为神?那我问你知不知道南海得道的鬼灵投往西方须经何处?摇头?我告诉你,是烛幽鬼域不垢川净土滨前的转生之门!你这样和我作对,惹得我生气,到那时我就去雇俩清闲的恶鬼,天天守在净土滨前把门堵你,看你到时候如何去转生!”
醒言这番话,虽没前面那些讲道理,却比任何言语都管用。原本硬着头皮不准备屈服的雨师公子,这时忽然额角汗水涔涔,不再那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是低头默默不语。
见得如此,醒言便知事情可能转圜,当即他便将二鬼收回司幽冥戒,散去乌云,在明丽的阳光中和颜悦色娓娓说话:
“骏台,在下出身乡野,应是粗人,不懂多少大道理,却也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浅见,君上与其今日丧在我手,还不如顺从大道,离了孟章那野心之徒。雅奏天南,高音鲜和;四海名琴,非君谁赏?以阁下高才,若陷身兵火,玉石俱焚,实是天地憾事。公子又何必执着?圣人教化,言执惑有难,退必三乐。立宇宙中,逍遥天地间,与时显化,那是何等的快乐!”
“再者,以我愚钝观之,都知那鬼灵渊中魔物悖天乱人,实为祸事。我便不信以雨师之才,竟会看不出你主公孟章想靠魔物施行野心,纯粹是与虎谋皮!”
一番款谈,因为雨师公子乃文学之士,醒言正言劝慰时也优雅了言辞,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说得温文曲丽,颇为动人。而在他侃侃而谈之际,也直到这时,一直不服忿的雨师神将才真正好好打量他一回——
只见传说中阴险邪恶的不法之徒,竟然也生得相貌堂堂;看年纪正当风华之年,英风朗烈,清俊不俗,虽然修长的身躯上只罩着一袭普通的青衫,却在这渐渐偏西的斜阳中显得俊伟非凡。
“怕是以前想错了!”
见得如此,这位从来都特立独行的雨师神将叹息一声,终于缓和了神情,跟那位正在诚声劝说的少年开口:
“张公子,你此言差矣。”
“嗯?”
“那孟章已不是我的主公了。”
“呃!”
忽听此言,醒言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却听骏台继续说道:
“张兄弟,你这些话这些道理,其实愚兄都懂。先前宁死不屈,也只是意气用事,其实不服为何竟会被你擒住。”
“哈哈!”
到这时,醒言终于明白骏台是何心意;暗中察看他颜色,不似作假,当即便也笑逐颜开,欣然跟他称兄道弟:
“那骏台兄,既要面子,为何现在又来转圜?”
“哈哈……”
骏台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其实无他,只是因为愚兄突然觉得还不想死。我想你也肯定知道,我骏台平生无他喜好,只耽于音律;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堕你彀中。正因如此,今日聆过灵漪公主绝代仙音,又如何再忍心弃世而去。相比仙乐,那颜面执念又算得了什么?”
听骏台说出这话,醒言大喜过望,赞道:
“公子果然达人!”
说罢心念动处,那缚神筋和元灵锁无风自落,转眼飞回醒言手中。
当然,醒言也是谨慎之人,现在放得这般轻易,只因本来便打算攻心为上,并不真要坏他性命。既然骏台现在亲口承认,那即便今后再反悔,眼前也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