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第3/5页)
宝姨正巧察觉,于是心领神会地说:“他这左撇子的毛病,从小跟我学的。”
倪年惊讶地去找叶鲤宁的眼睛,然而它们只盯着桌上的菜肴。
“咦,原来你不是天生左利手啊?”
“唔。”
“他哪里是天生的呀,学龄前都还是正手使唤。”宝姨又露出了招财猫似的表情,“还不是有一天,迦宁说了句‘左撇子看着就聪明’,于是这孩子,就开始不声不响地换手使了。”
“……”听罢,倪年抻抻眉毛摇摇头,叹了声,“爱显摆的心机boy。”
“我这叫实力显摆。”一脑袋干货的博士后向来不惧别人质疑智商,为她布了不少菜在碗里,又严肃地问道,“你不喜欢?”
四方桌下叶鲤宁适时挨了一脚。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样‘长得帅的聪明人,谁不喜欢’。”
倪年一瞬间回话都磕巴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红砖大厝,寂寞空庭,却因两代故人的归来,而突然有了生气。左右二人打情骂俏,年近花甲的宝姨看着年轻女孩挂在毛衣外的翡翠玉,一刹那思念成疾。
天黑得彻底,饭后他们就在宅前屋后走了一遭,后来叶鲤宁似有公务要处理,二人便进了书房。书房亦是琴房,玻璃橱柜里那两架因损坏而被遗留的小提琴,已经不见踪迹,不过多亏管家打扫周到,手过之处皆无落灰。
叶鲤宁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NASA高清频道的一扇直播窗口等着,时间尚早,于是他来到一面柜前,从高处排列整齐的书籍中抽出一本五线谱。
“打开,还你一样东西。”
倪年一头雾水地照做,发旧的琴谱页页翻过,哗哗作响,中途突然暂停下来,是因为纸张间夹了些什么。
人间喜乐,四季平安。
“这个窗花……”倪年目光钝钝的,眼睫眨了两下,才豁然想起,“我怎么记得当时已经被我丢掉了?”
“是丢了,只不过又被我捡了。”这副被他保存在琴谱中的红剪纸,因岁月的压制而平坦无褶,“你揭它们的时候,我就在这间屋子里。”
“什么?你在这间屋子里?”如此悚然的说法简直超乎倪年的想象,惊讶得老半天才合上嘴,“天哪,我当时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哭了算不算?”
有吗?她拴紧眉头追忆,好吧,不记得了。
“但是你干吗要偷偷捡一个陌生人丢掉的东西?”
他屈指弹了弹她的额角,其实,他也不记得了。
倪年将薄薄一层窗花拈起,喜庆的大红色早已淡退,在五线谱上留下了永久的红印。
“你还别说,我当时撕得挺完整的……”
笃笃--
谈话间两人纷纷扭头,宝姨取了什么过来交给叶鲤宁,便及时退了出去。接着,他转手将那枚金属事物放入她干燥的掌心:“宝姨年纪大了,我将她从香港接回这里养老。叶伯宁的人都已走,以后这里有宝姨看顾,只要你和小哲乐意,随时可以回泉州来。”
他的声音似远似近,在半空盘旋。倪年似懂非懂,脑袋发蒙,怔怔地感知着那样有棱有角的东西--
那是一把钥匙。
“倪年。”他说,“有一把钥匙,就可以回家。”
她以最快的速度领悟当下,凛然地摇头:“我不要这样。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为了这座房子才选择认识你。”
“没错。”
“当日在华山我没有答应叶伯宁的要求,就代表我只要你。”
叶鲤宁抓住她企图抽离的手:“可现在它是我的。”
话音刚落,倪年仿佛被人抡了一榔头。
“我要回了我母亲的祖上遗产,自然就有权利支配这些。”
而她智商在线,叶伯宁那样唯利是图的商人,永远都不可能跟活菩萨扯上边。
“你拿什么换的?”
“一个将来会属于我,但并不适合我的身份。”叶鲤宁说得轻松,并且十分坦白,“叶伯宁是个野心家,他最擅长权衡利弊,又精于取舍。你也不必觉得负担,这只是一个让我卸掉包袱和枷锁的机缘,还能顺便从叶伯宁那里敲回些有价值的东西,挺好,不算亏。”
屋间灯光通澈明亮,他们面面相对,彼此脸上均无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良久,倪年像个总算复活的人,呼出苏醒后的第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