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灯草迷迭(第4/6页)
“……”
携尺的双手悬而未落,那始终错开的两道眼神,终于在双方的正视下,有了第一次不偏不倚的交汇。
倪年蛮尴尬的,后背瞬间热烘烘,她诚实地解释:“痒……”
叶鲤宁不说话,蓦然间,满世界好像只剩下一对清凌凌的眼眸。
倪年的长相宜古宜今,当年在医科大获封过护理学院院花,是公认的氧气美女。他的目光携有探究,逐步游经这位女客人秀丽的脸庞。她肤色白净,衬得唇色饱满红润,能挑出的唯一“瑕疵”,是右眼角附近生有几颗微小的泪痣,高低分布。
一瞬间,叶鲤宁有了很严重的失神--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将它们按规律点点相连,会是茫茫夜空里一个结构简单的星座。
电流从心肺附近横穿而过。
这样似曾相识的无边想象,和记忆中的那个……竟如此吻合。
“咳……”对方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倪年心尖长毛,她率先别过脸,假装好奇,“这屋里好香,是鼠尾草吗?”
思索被打断,叶鲤宁倒也自若,转眼便神色无虞,再次探手量取她的腰长。腰际传来轻若鸿羽的触碰,她不再躲。
时间在走,倪年只偏着脑袋,将那近在咫尺的男人隔于盲区。但方才对视时所见的那份朗目疏眉,却在她脑内难以控制地清晰起来……她索性闭眸,多缕不够听话的鬓发漏下,把白肌之上那吸引人注意的几颗眼角泪痣,遮得朦胧。
良久,耳畔卷入一道沁凉的声线,她睁眼,蓦然间,心跳疾也。
“是迷迭。”
踏出陈氏制衣的门墩,正值午阳当空。
数百米远的脚程,没有多久,便重新走回到豪阔喧嚣的东城大街上。楼房林立,车辆往来,倪年跟在伍月身旁亦步亦趋,被耀眼的日光照得心下横生出些许恍惚--那朱门国槐内,飞檐青瓦下的陈家铺子,藏在褪尽铅华的胡同一隅,像是不慎一头撞进的另一番世界,遥远又迷离。
实感甚微,仿佛白日一梦。
连同那一人,一尺,一块凤凰戏牡丹大花布帘后的迷迭香味,或许都是幻觉。
伍月原本是计划邀请司徒今和倪年一块儿做伴娘的。
但这想法在脑内诞生不过几分钟,就被她强行剔除了。毕竟当初一听说自己打算年内完婚,不婚主义者司徒今就毫不讲理地别扭了一礼拜……
铁四角都知道,司徒今高中那会儿父母协议离婚,理由听起来雷同国际玩笑--她爸决意皈依佛门,上大悲寺出家当和尚去了。这件事对本就生性反叛的司徒今影响很大,原来婚姻什么的,责任什么的,亲情什么的都是见了鬼的瞎扯淡!哪怕后来母亲又遇见了个还不错的瑞士人,但那又怎样呢?她会随她妈去中欧的原因很简单,无他,只是想离开这里。
有回伍月问:“如果咱们一早就是好朋友,当年你还会离开我们头也不回地去瑞士吗?”陈勒很残酷地直言:“她会。”司徒今随后接:“会。”
伍月气得想打断没良心者的腿,陈勒在一旁帮腔,倪年没出声。
所以现在每每和司徒今讨论婚宴、送礼之类的事情,这位独身主义至上的女人都会找到各种理由脱身。
“你那边几点?上班玩手机?是时候往你们院领导邮箱发封实名举报信了。”
“我要出发去Piz Corvatsch滑雪了,别回了,拜。”
倪年在地铁上听完司徒今的两条微信,叹出的气大约有两节车厢那么长。自由支配时间的独立插画师与三班倒的医务工作者,怎么比较怎么泪流满面……
还有三四站才下,倪年打开平日休闲放松时偶尔玩的一个消除类手游,目前扑街在142关的节骨眼上,好几天了,愣是没能翻篇。等到报站提示响起来时,又耗去两条无辜的小命。
什么仇什么怨……
不过一到医院,也就没空琢磨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了。倪年协助一位新入院的孕妇办理入住手续,通知到位主管医生,接待完毕后便回到护士站,低头认真翻阅六病区今日的护理记录。
走廊有微乎其微的足音渐渐接近,一直到跟前半米,才化作人声落进她耳朵里:
“请问管泽怡产妇在几号病房。”
“您好,管泽怡产妇在605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