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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缸公子(第2/3页)

然后他匆匆的说,“我有事,要走了。”

唐方强抑住心头的失望,浅笑道:“怎么?公子又去喝三缸酒了吧?”

温若红拖着他那看似蹒跚和酩酊的其实是踉跄和逃避的步子走远了。他一面走着,双手抱着酒坛肚子,咕噜噜的又吃了十几口酒,然后喃喃自语的说:“我的酒里原有你的解药,你真不懂我的心事。都错在你不会喝酒。”他伤怀的自语,唐方当然不会听见何况她的听觉已不如以前灵敏了。他仰脖子又想喝酒,却见瀑里映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唐方。

他饮得下她吗?

“花大当家要见你。”

“什么时候?”

“现在。”

现在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这山庄唐方还没好好的走遍。一个像她那么爱玩的女子,没有理由不邀游这美丽如画的山庄的。可惜她走不动。她多走几步,都会倦得像四肢百骸散脱一般。但她每天都想:我总算比昨天好上一些了吧?

就算她走得动,这庄里遍布机关奇阵,她若无人指点引路,也绝转不出去。

现刻,有两个小女孩搀扶她,走路,对她而言,非要人搀扶着她才能胜任。暮色四合,燕子穿梁越脊,回到旧巢,唐方想到自己已多时未施展过一向得意的“燕子飞云纵”。

这儿比意想中更大。走过山、走过水、越桥穿亭、转阁回廊,这儿平静宜人的景致略带凄凉。

唐方毕竟是唐家堡出身的人。她依稀能看出这儿是看似平静无波,其实暗潮汹涌,在这些美轮美奂、如诗画的亭台楼阁中,不但防卫森严,简直是危机四伏。

奇怪的是,就算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唐方也感觉到这种危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儿发生了还是发生过抑或是将要发生什么事?

廿四叔、川二叔,还有雷伯伯、温公子他们都对自己那么好,还有过救命之恩,唉,都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病……

忽然止步。

她们已到了一处房门前。

唐小鹤和唐小鸭马上止步。

看她们恭谨的神态,不但是不敢越入雷池一步,彷佛这一步跨出去,就是天涯末路、还见血封喉。

从此看去,房间很黯。

很黯的房间。

“进来。”

房里的人用带点命令的语气。语音极冷。

唐方走了进去。

只她一人。

她虽然倦,而且累,但她不怕。

她虽年轻,所闯的江湖也有风有浪,但仍未经大风大浪,她从未怕过谁:越是强敌,她越不怕。她只因而感到振奋。

她虽只闯过小小的江湖,但她有大大的胆子。

其实江湖无分大小,敢闯就是江湖。

房间没有灯,但有光。

光是从外面的烛光映进来的,所以淡得有点浮泛。

她看到一个绝美的人。

男子。

一个令人感到“残艳”的男子。

他的眉宇略带挹色,眼神看似深远,但又流露出一种空洞的寂寞——或者那不像是眼睛,而是像沉在海底一千九百八十九里下的珠宝,而且已经沉了一千九百八十九年了。

唐方说:“这里很黯。”

那人说:“你不是要拜见我吗?”

唐方说:“我根本看不清楚你的样子。”

那人说:“亮灯你也不会看得清楚我。”

唐方说:“我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那人说:“你要见我就是要说这句话?”

唐方说:“本来还有的,但你摆架子,装神秘的,我不喜欢你,所以不想说了。”

那人道:“你住在我这里,力气全消,你还敢这么凶悍?”

唐方笑了:“难道你要我耐心守候:等到有一天我连站起来的力量都失去了的时候,才跟你斗嘴不成?我现在不凶,什么时候才凶?”

那人忽然问:“你有酒涡是不是?”

唐方倒是诧然:“你自己不会看?”

那人忽把话题一扯:“你是说:如果你又回复了功力,你就会温柔些是不是?”

唐方又笑了:“给你看的温柔不是温柔。自己的美、自己的温柔才是真的温柔。既然又美又温柔,更应该凶些了,不然要给人觑准了欺负。”

那人彷佛也有点笑意:“你总有理由凶的。”

忽又问:“看来你不像是有病。”

“我是有病。”唐方说,“既然我的身体已经病了,为何我心里不能开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