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蕴皆空(第7/14页)
金衣男子点头道:“夫人说得是,此人早死,大家也早早安心。”宽袍男子摆了摆手:“他罪大恶极,刑罚断不可免,天地二刑,诸位举手表决……”话音方落,银衫少女缨咛一声,昏厥过去,病容美妇将她扶住,轻轻叹了口气。
宽袍男子看那少女一眼,摇头道:“妙妙就不参与了。”众人均是默默点头。宽袍男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扬声道:“先是修罗天刑……”说到这里,病容美妇、金衣男子逐一举手。宽袍男子又道:“这么说,其他两位,均赞成九幽地刑了?”蓝袍汉子看了冷面男子一眼,冷冷道:“天刑、地刑各有各的难受,可叶某就是听不惯有些屁话,偏要试试地刑。”金衣男子冷笑不语,两人四目如电,凌空交接,厅中涌起一股冰冷寒气。
“二对二?”宽袍男子一挥手,站起身来,嗓音里透着一丝倦意,“我添一票,就用九幽地刑……”话音方落,那少年凄声大笑,咬紧了牙,盯着宽袍男子,一字字说道:“谷神通,你别后悔……”宽袍男子转过脸去,大袖一挥:“带下去,明日送往狱岛……”
少年两眼血红,厉声叫道:“谷神通,你这个蠢材,谷神通,你不要后悔……”却挡不住两个力士拖拽,人渐远去,只余凄厉叫声。
晕眩又生,四方浓黑,不见五指,波涛细响幽幽传来,仿佛极远处就是大海,洪波涌起,鱼龙潜跃,四周却是黑洞洞的,一片死灭枯寂。
“啊,”一声叫喊撕心裂肺,“我是冤枉的,妙妙,你别走,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叫声回荡四周,久久不绝,那人叫喊半晌,呜呜大哭起来。谷缜听到哭声,忽地心头悸动,四周冰冷潮湿的石壁倾压而来,让人无比窒息。一刹那,孤寂、绝望如怒潮涌来,将他团团包围,胸中的不平之气汹涌澎湃,来回冲决。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人凄声厉叫,“谷神通……白湘瑶……你们瞧着……我一会出去,我一定会出去……”那喊叫如野火经风,熊熊燃烧;又如狂飚扫过,激荡谷缜的身心。他胸中的怒气随着叫喊高涨,猛可间,浑身激灵,明白过来,叫喊的人就是自己。一刹那,种种见闻掠过心头,男孩、小丐、少年,乃至于这幽狱中的可怜苦囚,无一不是自己的化身,之前所见的各种情事,无一不是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
谷缜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忍不住应和囚犯的叫喊,大喝一声:“一定会出去……”忽地全身绷紧,抓起一件物事,向着眼前的石壁狠狠砸去。
“轰隆”,金光迸射,势如电蛇狂走,谷缜眼前一亮,渐渐清晰起来,忽见沈舟虚脸色惨白,死死盯着自己,长眉挑动,目中透出几分不信。
谷缜身上湿漉漉、凉飕飕的,出了一身透汗。他方要大笑两声,忽觉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想要起身,又觉四肢沉重,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想要说话,但觉舌头僵硬如石,唯独双目仍亮,两耳仍聪,心底里对这种种怪事十分困惑。
沈舟虚的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忽地探手入怀,摸出一支瓷瓶,倒了一丸药塞入口中。秦知味忍不住道:“主人,你没事么?”
沈舟虚闭眼摇头,沉默半晌,忽地张眼喝道:“九幽绝狱,一定是九幽绝狱……”
莫乙接口道:“东海狱岛的九幽绝狱吗?”沈舟虚叹了口气,说道:“那儿至深至幽,无疑是人世间最阴森的苦狱,常人入内十天半月,不疯即狂。这小子在那里呆了两年有余,非但不疯不傻,反而练成了一身绝佳的定力,无怪这‘五蕴皆空阵’败尽天下智者,却制不住一个不满弱冠的小子。”
他顿了一顿,注视谷缜道:“我知道你听得见,心里也明白,‘眼、耳、意’三识仍在,只不过‘身、口、鼻’三识被封。哼,说起来,这一局算是平手……”说到这儿,他笑了一笑,“你或许奇怪,说好了斗智,却怎么玩出这些花样?若你明白智谋的根本,那也就不足为奇。兵者诡道,声东击西,能而示之不能,斗智也是如此。你知道我不会老老实实与你斗智,但你万万料不到,斗智本身也是沈某人的幌子。借斗智为名,用这‘五蕴皆空阵’封住你的先天六识才是我的本意。你猜不到我的本意,这场斗智已经输了,只可惜我百密一疏,忘了你在‘九幽绝狱’面壁两年,心志异于常人,紧要关头,功败垂成。”说到这儿,不觉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