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螳螂捕蝉(第13/15页)

陆渐大喜,拍手道:“是啊,谷缜原本不坏,你又何苦跟他怄气?”姚晴白他一眼,恨恨说道:“你就知道帮他,却不肯听我的话……”陆渐大窘,正想辩解,忽听房外传来一缕乐声,似笛非笛,宛转生情,二人一瞧,谷缜对门坐着,将小孩放在膝间,吹奏一片树叶,吹罢一曲,又笑着教那小孩儿。

姚晴心中疑云大起:“臭狐狸莫非知道我在房里,故意堵着门不让我出去?”想着暗暗恼怒,对陆渐道:“待我去了,你再开门,千万谨记,不许跟臭狐狸说我来过。”不待陆渐答话,将身一纵,纵上屋梁,掀开瓦片钻了出去。

陆渐莫名其妙,眼见屋瓦掩好,才推门而出。谷缜见他,道了声早,笑道:“昨夜十分奇怪,我听见你房里咿咿呀呀,像是有人唱戏。”陆渐心怀鬼胎,红脸笑道:“你……你听错了吧?”谷缜目不转睛地盯他半晌,笑道:“若是没人,定是闹耗子,人唱戏我听过,耗子唱戏却第一次听到。”

姚晴远远听见,恨得牙痒,忽听陆渐小声说:“你这话不通,耗子哪儿会唱戏?”谷缜笑道:“这耗子不只会唱戏,还会写字。”姚晴心中咯噔一下:“我将画像的隐语写入《太岁经》,他也瞧见了?”拳头一紧,心头涌现杀机。

陆渐也觉不可思议,摇头道:“岂有此理?”谷缜笑道:“你不信?”放下小孩,转回己屋,捧来一纸信纸,笑道,“先瞧这个。”陆渐接过,笺白如雪,上书一色遒劲字迹:

谷兄雅鉴:

人谓智有高下,运有穷通,下智之人欲行上智之事,取败之道也。足下自负小才,欲洗沉冤,亦是不自量力。君本蝼蚁,不堪一捻,然吾慈悲为念,赐汝一线生机。而今陈、麻先死,徐海后亡,幸存一汪,窜于故土,吾邀君竞而逐之,胜者生,败者死,料君倜傥,必不相负。

东岛内奸拜上!

陆渐愣了半晌,喃喃说道:“这是怎么来的?”谷缜叹道:“我一觉醒来,就在枕头边上了。”他目视陆渐,意味深长道,“有人跟我叫阵呢!”

“奇了。”陆渐说道,“这人把帖子放在枕边,杀你还不是举手之劳?”谷缜笑道:“这叫猫捉耗子、先玩后吃,这人十分张狂,将我轻轻杀了,对他来说太无乐趣……”

忽听姚晴冷笑一声,说道:“猫捉耗子,哼,说了半天,你才是那只又奸又坏的大耗子!”走上前来,劈手夺过信纸,看上一眼,漫不经意地道,“这是男人写的。”谷缜笑道:“何以见得?”

“女子行文,温柔款款,怎会这样硬梆梆的?”姚晴指点字迹,“再说你瞧,这些字迹刚劲有力,绝似男子手笔。”

“大美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谷缜笑了笑说道,“区区几句留言,又何必亲自书写?倘使这人是个女子,大可找来一名男子文士,说明本意,委托起草。你瞧这酸溜溜的调子,说事之前先发一通议论,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是八股酸丁。换了是我,就该这么写:‘姓谷的你听好了,你小子贱命一条,老子动根指头,就能将你捻死;吐泡口水,就能把你淹死;放个臭屁,也将你薰个半死。如今给你一条活路,看你运道如何,四大寇还剩个汪老鬼,谁捉到谁赢,输了的先叩十八个响头,再抹脖子了事。’哈,这才叫江湖中人的手笔。”

姚晴的脸色阵红阵白,啐道:“谁似你这么多弯弯肠子。”五指一挥,信纸飒地飞出,将谷缜的脸面盖个正着。

谷缜手忙脚乱,扯下纸张,忽就听陆渐一声大叫,两人转头望去,见他惊惶道:“这下糟了,你们瞧这句,‘幸存一汪,窜于故土’,这么说,内奸也知道汪直逃回老家了?”

其他二人哑然失笑,姚晴心里暗骂蠢材,谷缜却笑道:“这封留书中,这句话最叫人迷惑!敢问这内奸大人说的话谁敢深信?就算他说了真话,回头告诉汪直,汪老鬼临时变计,也许不去徽州。最厉害的莫过于敌人连通一气,布下圈套,咱们一去,岂非自投罗网?总而言之,依照纸上所写,跟他来个‘竟而逐之’,那可就是孔夫子搬家,全都是输!”陆渐心往下沉,姚晴却呸了一声,骂道:“说了半天,尽是废话!”陆渐也道:“这么说,没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