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佛头上请客(第2/6页)

活僵尸立在船头上,满肚皮搜索主意当口,忽见那面船上的船老大,从街上买办回来,提了一大筐东西下船去,一忽儿,船上的水手们,起锚点篙,动手开船。活僵尸心里急得了不得,一瞧隔壁这只船上,自从土头土脑的买卖人进舱以后,声音全无,后艄几个船老大,很自在地攒在一块儿,抽旱烟,摆龙门阵(川语聊天之意),不像要开船的光景。活僵尸暗想,那只船且让他开出江去,晚上不会行驶,沿江码头总得停泊,我们船上的船老大,是自己人,快慢随意,先钉住了隔壁的船再说,这只船上有仇儿,更得注意。无奈隔壁的船很奇怪,隔了多时,依然没有开船的动静,眼看日影慢慢西沉,船内声息毫无,好像坐船的主儿,在船内睡觉一般,活僵尸恨不得跳进舱去,把那朱漆描金箱子弄开来,瞧一瞧箱内是不是宝物,无奈青天白日,码头上下,人来人往,只好看着干着急。

直到一轮红日,挂在远远的西山脚下,江面上反映着万道金蛇,猛听得隔壁船上有了响动,两面船窗都打开了,活僵尸和两个徒弟,忙偷眼瞧时,只见中舱内那个土头土脑的买卖人,似乎刚睡醒起来,睡眼惺忪的还打着呵欠,忽又向后舱喊着:“寿儿!寿儿!”活僵尸听得又是一惊,刚才听这人在岸上,大喊“仇儿”,此刻喊的声音,不像“仇儿”,变成“寿儿”,虽然仇寿两字的发音相近,但是喉舌尖团之间,却有点分别。那人喊了几声寿儿以后,一个二十上下的雄壮少年,从后舱提着一壶开水,替那人面前,沏了一杯茶。

活僵尸一见这个少年,心里便起了疙瘩,铁拐婆婆孙子仇儿的形相,早已听人说过,是个十六七岁的瘦孩子,和这少年的年龄,长相差得远,倒是那只已经开走的船上书僮,年纪长相,十九相合,自己昏了头,听了风便是雨,在这不相干的船上,白耽误了许多功夫;可是事情真怪,怎的这只船上的情形,和开走的船上,一般的只有一主一仆,一般的只有一只朱漆箱子,一般的把一只箱子视同性命,不同之处,不过这船上的朱漆箱子外带描金的罢了。

活僵尸认为自己看走了眼,不便和徒弟们直说出来,正想吩咐徒弟们立即开船,还没有张嘴,忽又听得那船上主仆说起话来。那个喊作寿儿的少年说道:“老板,你把这只箱子,看得好像性命一般,老说里面是宝贝,既然是宝贝,不会藏在家里,为什么老远的带往下江去,万一路上有个失闪,岂不丢了你命根子么?”这一句话,又把活僵尸耳朵拉住了,急向下面听时,那个土头土脑的老板,发怒道:“你这小子,出门跑道,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专说丧气话。”忽又哈哈笑道:“说也不要紧,别的宝贝,怕偷怕抢。我这宝贝,不识货的人,是看不上眼的。不信,我叫你开开眼。”说罢,从身边摸出一个钥匙来,把桌上朱漆描金箱子的铜锁通开,揭开箱盖,露出箱内的宝贝。那边舱内箱盖一揭,这边舱内活僵尸和徒弟们的三颗脑袋,不由得伸长脖子,从船窗里探了出去,六道眼光齐注箱内时,哪里是什么宝贝,满满的装着一箱子的四川道地药品,还听得那个老板指着箱内说:“这是牛黄,那是马宝,这是透油紫桂,那是千年茯苓,这批货到了下江,利市百倍,足够一年浇里,不是宝贝是什么!”活僵尸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大唾,跺着脚吩咐赶快开船。船离开码头时,明明听得那船上主仆大笑之声,活僵尸正在自己骂自己,瞎了眼,活见鬼,心烦气结,一时没有理会。等得离开了成都一段路,到了江面空阔处所,江风拂面,心神一清,猛地省悟。那船上的一主一仆,其中有诈,哪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发现了情形相同的两拨客人!最可疑的,自己常听人说起川南三侠的长相,贾侠余飞的长相,正和那船上土头土脑的老板相同,听说余飞是贩卖药材出身,所以一箱子装的都是药材。啊哟!不好,姓余的明明是一派做作,明明是故意靠着我的船只,有意戏耍我,明明已看出我要向玉三星下手了,特意在我面前,弄出这套诡计,牵住了我们船只,让那带着玉三星的船,逃出我眼目之下,飞驶而去,这样,更可断定先开走的船上,藏着货真价实的玉三星了,从姓余的把戏上,又可推测带着玉三星的绅士,和他们有关,也许川南三侠,没法得到这件宝物,也不愿我们得去,特意暗中捣乱,也未可知。哼!哼!我活僵尸不伸手则已,既然伸手,非得到手才罢,那只船既然走的是这条江面,不怕他逃上天去。他自己一阵暗鼓捣,一个劲儿吩咐徒弟,沿途留意新油的那只坐船,不管白天黑夜,顺流而下,凡是沿江停泊船只的大小码头,务必加意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