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情(第4/7页)
被人遗弃,被人出卖,原来竟是如此凄凉,如此痛苦。
他现在终于了解,可是他心里并没有丝毫悔疚,只有怨毒。他也想报复。
黑暗的市镇,黑暗的道路。一眼望过去,几乎已完全看不到灯火。
街旁有个简陋的茶亭,壶里纵然还有茶水,也已该冷透。
金川走过去,在栏杆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风吹着道旁的白杨树,一条野狗从树影下夹着尾巴走出来,本来仿佛想对他叫几声,但看了他两眼,又夹着尾巴走了。
这世界为何如此冷酷?这结果是谁造成的呢?是不是他自己?
他当然不会这么想,只有最聪明、最诚实的人,在遭遇到打击之后,才会检讨自己的过失。
他也许够聪明,却不够诚实。
“无论别人怎么样对我都没关系,我反正还有这些……”想到这里,他嘴角又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情不自禁将手伸入了系在腰上的革囊里。
革囊里有一粒粒圆润的珍珠,一叠叠崭新的银票。
他轻轻地触摸着,这只手再也舍不得伸出来,因为这已是他最大的安慰,唯一的安慰。
他只要还能触摸到这些,立刻就会有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从指尖直传到他内心的深处。
那种感觉甚至比他抚摸少女的乳房时,更会令他满足欢悦。
他已完全沉醉在这种感觉里,他开始幻想一双坚挺圆润的乳房……
02
小雷伏在地上,已不知痛哭了多久。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哭声时,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曾从未想到自己会失声而哭,更未想到自己的哭声竟是如此的可怕。多年前他曾经听到过同样的声音。
他看见三条野狼被猎人追赶,逼入了绝路,乱箭立刻如暴雨般射过来,公狼和母狼狡黠地避入山穴中,总算避了过去。
但一条幼狼显然已力竭,行动已迟缓,刚窜到洞口,就已被三根箭钉在地上。
那雌狼显然是它母亲,所以才不顾危险,从山穴中窜出来,想将她受伤的儿子衔到安全之处。但这时已有个猎人打马飞驰而来,一刀砍入了她的背脊。
她嘴里还衔着她的儿子,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停地挣扎着。
只可惜她的力量已随着血液流出,虽然距离洞口只差两尺,也已无力逃进去。
那公狼看着自己的妻儿在挣扎受苦,一双暗灰色的眼睛里竟似已有了绝望的泪珠。
雄狼的痛苦更剧烈,它身子也开始颤抖,突然从洞穴中窜出,一口咬在这雌狼的咽喉上,解脱了它妻子的痛苦。但这时猎人们已围了过来,这头狼看着自己妻儿的尸体,突然仰首惨嗥——
惨厉的嗥声,连猎人们听了都不禁动容,他远远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热泪满眶,胃也在收缩,一直吐了半个时辰才停止。
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现在的哭声,就和那时听到的狼嗥一样。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泪已干了,血却又开始在流。哭,也是种很剧烈的运动。
一个人真正痛哭的时候,不但全心全意,而且连全身力气都已用了出来。
小雷可以感觉到刚结疤的创口,已又崩裂。他不在乎。
他的脸摩擦着地上的沙石,也已开始流血。他不在乎。
天黑了又亮,他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吃过水米。他不在乎。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那他为什么哭?
他不是野兽,也不是木头。只不过他强迫自己接受比野兽还悲惨的命运,强迫自己让别人看起来像是块木头。这并不容易。
微风中忽然传来一阵芳香,不是树叶的清香,也不是远山的芬芳。
他抬起头,就看见她伶仃地伫立在墓碑前,一身白衣如雪。
她似已又恢复了她的高傲冷漠,美丽的眼睛里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他。
等他抬起头,她才冷冷地问道:“你哭够了么?”
小雷仿佛又变成块木头。
雪衣少女道:“若是哭够,就该站起来。”
小雷站了起来。他全身都虚弱得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可是他站了起来。
雪衣少女冷笑着,道:“我想不到畜生也会哭。”
小雷慢慢地点了点头,道:“畜生会哭,母狗也会哭。”
雪衣少女道:“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