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传剑(第4/15页)
他从师练剑十余年,每一次练习,总是全心全意的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忽。岳不群课徒极严,众弟子练拳使剑,举手提足间只要稍离了尺寸法度,他便立加纠正,每一个招式总要练得十全十美,没半点错误,方能得到他点头认可。令狐冲是开山门的大弟子,又生来要强好胜,为了博得师父、师娘的赞许,练习招式时加倍的严于律己。不料风清扬教剑全然相反,要他越随便越好,这正投其所好,使剑时心中畅美难言,只觉比之痛饮数十年的美酒还要滋味无穷。
正使得如痴如醉之时,忽听得田伯光在外叫道:“令狐兄,请你出来,咱们再比。”
令狐冲一惊,收剑而立,向风清扬道:“太师叔,我这乱挥乱削的剑法,能挡得住他的快刀么?”风清扬摇头道:“挡不住,还差得远呢!”令狐冲惊道:“挡不住?”风清扬道:“要挡,自然挡不住,可是你何必要挡?”
令狐冲一听,登时省悟,心下大喜:“不错,他为了求我下山,不敢杀我。不管他使甚么刀招,我不必理会,只是自行进攻便了。”当即仗剑出洞。
只见田伯光横刀而立,叫道:“令狐兄,你得风老前辈指点诀窍之后,果然剑法大进,不过适才给你点倒,乃是一时疏忽,田某心中不服,咱们再来比过。”令狐冲道:“好!”挺剑歪歪斜斜的刺去,剑身摇摇晃晃,没半分劲力。
田伯光大奇,说道:“你这是甚么剑招?”眼见令狐冲长剑刺到,正要挥刀挡格,却见令狐冲突然间右手后缩,向空处随手刺了一剑,跟着剑柄疾收,似乎要撞上他自己胸膛,跟着手腕立即反抖,这一撞便撞向右侧空处。田伯光更是奇怪,向他轻轻试劈一刀。令狐冲不避不让,剑尖一挑,斜刺对方小腹,田伯光叫道:“古怪!”回刀反挡。
两人拆得数招,令狐冲将石壁上数十招华山剑法使了出来,只攻不守,便如自顾自练剑一般。田伯光给他逼得手忙脚乱,叫道:“我这一刀你如再不挡,砍下了你的臂膀,可别怪我!”令狐冲笑道:“可没这么容易。”刷刷刷三剑,全是从希奇古怪的方位刺削而至。田伯光仗着眼明手快,一一挡过,正待反击,令狐冲忽将长剑向天空抛了上去。田伯光仰头看剑,砰的一声,鼻上已重重吃了一拳,登时鼻血长流。
田伯光一惊之间,令狐冲以手作剑,疾刺而出,又戳中了他的膻中穴。田伯光身子慢慢软倒,脸上露出十分惊奇、又十分愤怒的神色。
令狐冲回过身来,风清扬招呼他走入洞中,道:“你又多了一个半时辰练剑,他这次受创较重,醒过来时没第一次快。只不过下次再斗,说不定他会拚命,未必肯再容让,须得小心在意。你去练练衡山派的剑法。”
令狐冲得风清扬指点后,剑法中有招如无招,存招式之意,而无招式之形,衡山派的绝招本已变化莫测,似鬼似魅,这一来更无丝毫迹象可寻。田伯光醒转后,斗得七八十招,又被他打倒。
眼见天色已晚,陆大有送饭上崖,令狐冲将点倒了的田伯光放在岩石之后,风清扬则在后洞不出。令狐冲道:“这几日我胃口大好,六师弟明日多送些饭菜上来。”陆大有见大师哥神采飞扬,与数月来郁郁寡欢的情形大不相同,心下甚喜,又见他上身衣衫都汗湿了,只道他在苦练剑法,说道:“好,明儿我提一大篮饭上来。”
陆大有下崖后,令狐冲解开田伯光穴道,邀他和风清扬及自己一同进食。风清扬只吃小半碗饭便饱了。田伯光愤愤不平,食不下咽,一面扒饭,一面骂人,突然间左手使劲太大,拍的一声,竟将一只瓦碗捏成十余块,碗片饭粒,跌得身上地下都是。
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田兄何必跟一只饭碗过不去?”
田伯光怒道:“他妈的,我是跟你过不去。只因为我不想杀你,咱们比武,你这小子只攻不守,这才占尽了便宜,你自己说,这公道不公道?倘若我不让你哪,三十招之内硬砍下了你脑袋。哼!哼!他妈的那小尼……小尼……”他显是想骂仪琳那小尼姑,但不知怎的,话到口边,没再往下骂了。站起身来,拔刀在手,叫道:“令狐冲,有种的再来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