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患难情深(第16/22页)
站在下方的洁庵看不到郑芫和杨冰之间的互动,只见郑芫退了一步,以为杨冰已经毙命,毋须补一掌。站在上方的镜明和尚却将这一切瞧得清楚,他心知杨冰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对郑芫做出垂死一击,想要拚个同归于尽,看来郑芫完全没有警觉。
果然,就在郑芫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惊恐的一瞬间,杨冰倒卧在地的身躯有如装上了弹簧般平跃而起,他将全身最后的内力全部凝聚于右手食指,竟想以大力金刚指与郑芫拚个同归于尽。郑芫虽有一身上乘少林绝学,但那曾经历过这等血淋淋的殊死斗?先前她躲在那狭沟中时,已将冲出狭沟后的每一个步骤想得清清楚楚,是以一连串动作都能及时到位,并无差错。但此时将死未死的敌人忽然跃起,要和自己同归于尽,这倒是事前全未想到的情形,一时之间,锺灵女侠吓呆了,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洁庵一看情形,便知不妙,待要起步已经来不及。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杨冰忽然间闷哼一声,“噗”的一下再次摔跌地上,嘴角胸前全是鲜血,显然背上又中了一记重击,终于毙命。
只见十步之外挺立着镜明和尚,郑芫目睹他在电光石火之间由上坡飞扑而下,以劈空掌在杨冰的背上补了一掌,让垂死奋起最后一击的杨冰再无生机,直挺挺地死在沙岩之上。
这一下兔起鹘落,意外迭起,连郑芫本人都傻了眼,洁庵和应文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郑芫惊魂甫定,向后退了三步,洁庵已经到了她身边。郑芫指着镜明和尚道:“你……你……”却不知该问什么才好。
镜明和尚合十微笑道:“诸位莫要惊疑,我镜明和尚奉道衍师父之命,来此暗中保护应文大师父。”
郑芫心细如发,一听到“应文大师父”这五个字从镜明和尚口中讲出,立刻恍然大悟,颤声道:“你们……道衍法师……都知道了?”
镜明和尚道:“道衍师父知之早矣,只是从来不讲。镜明此行奉师父指示,定要设法保得建文安全。”他见洁庵和郑芫颇有疑虑,便轻描淡写地道:“魏国公徐辉祖病危了,你们这条重要的线索就要断了。”郑芫再无疑虑,便挑明了问道:“原来道衍法师一直在暗助咱们?”
镜明和尚道:“这事说来话长,贫僧原是天尊设法留在道衍师父身边之人,名为受雇保卫道衍的武僧,其实负有探听燕王消息之责。后来我发觉师父早已知道我的底细,却仍然对我信任有加,又在佛学上不断给我启示,我将天竺佛教一些精微艰深的疑难处说给他听,他一一解说启发,我因此心法大进,许多想法因而改变。建文四年,燕王打到南京,两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其一,师父力劝朱棣不可杀方孝孺,要为中土留下读书种子。朱棣不但不听,反而诛杀其十族。师父眼见自己苦心孤诣、策划协助的燕王,在功成之后竟成为一个残酷嗜杀的暴君,不禁又是失望又是悔恨,他在佛前发誓从此不再过问政治,潜心于佛学及医药之道。其二,是我镜明拜了道衍为师,从他的贴身护卫变为他老人家的入室弟子。”
镜明歇了一口气,继续道:“师父近年每每为靖难之役死于战火的无辜性命忏悔己过,但是看到朱棣在一阵杀戮血腥之后,渐渐展现治国之雄才大略,师父也希望能为朱棣过去的滥杀无辜积些功德,稍减其所造血孽,其中最重要的功德便是保建文之命,不能让朱棣犯下篡位再加弑君的罪行。他老人家告诉我,此行最重要的责任,便是伺机协助洁庵及天慈两位大师,护着建文帝保命逃生。镜明一直暗中计画如何进行,不料事情发展大出意料,此时杨冰和鲁烈都已毙命,咱们要想个说法,让应文大师父从此可以安定下来,一劳永逸。”
洁庵对这镜明和尚的说法仍持有一点怀疑,便道:“镜明师兄说得好,但要编个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让南京停止追杀?”镜明道:“老实说,要南京停止追杀建文是不可能的,咱们只能想法子诓他们到别处去追寻,让大师父可以安全隐居于此,这还可以试试。”
郑芫道:“愿闻其详。”镜明道:“我这就带着鲁烈和杨冰的尸体回南京覆命,说建文根本不在这一带,咱们完全寻错了方向。鲁烈碰上了死对头方冀,结果死于方冀的钢弩之下,而杨冰在回程中,就说在京师附近吧,碰上了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席高僧无嗔禅师,无嗔便用少林大力神功处决了叛徒悟明。”